这是陈贵妃的陪嫁丫鬟,入宫后便成了才人,与陈贵妃共处一宫,也是那件事中唯一幸存者。
我找到她时,她已经是个有些苍老的妇人,从脸上沧桑的痕迹仍能瞧见年轻时的风华。
当我问及陈贵妃时,她笑着和我说,当年的贵妃是个极美的人,年近三十的人了,一嗔一笑都跟个小姑娘一样。
而我提起陆生时,她却愣住了,那双不再清明混沌的眼里也泛起涟漪,很快她回过神,语气也不如之前从容:「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将那只梨木簪和里面的纸条递给她时,陈连衣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仔细端详着。
许久不语。
我有些失落,要离开时,她张开口,语气极为疲倦叙说起另一段往事:「陆生是已故光禄寺卿陆大人的独子,也是我们小姐的青梅竹马。」
她没有再称呼贵妃,像是那段回忆将她带回许多年前,豆蔻年华的陈贵妃,以及自己。
「这簪是那年小姐及笄,陆公子托我带给小姐的,簪是公子自己做的,为这簪甚至磨破了手。
公子性子温吞,一双手写得出锦绣文章,做出的东西却没天分。
小姐嫌簪丑,扔进妆匣中不愿戴,出嫁那日,我偷摸着将它戴上,公子大概不知,小姐至死都没戴上过,也不知其中玄机。」
她看着纸条上端正秀丽的字:「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陆公子与小姐青梅竹马,本我家老爷官至五品侍郎,陆大人万看不上眼的,可他执意要娶,这才妥协。
那年花灯会上,公子就想将簪送与小姐,可恰巧那日人满为患,我们与小姐走散了。
再找到她时,是六皇子,也就是先皇亲自送她回来的。
公子这簪就没能送出去。
再后来,小姐成了六皇子妃,这簪便再未拿出来过,更不知公子的心意。」
两滴老泪自她眼中流出:「我本还劝说公子换句,却没想一语成畿。」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陆生对陈瑾瑜的心意如山上的雪一般纯洁,像云间月亮一样皎洁。
却没想到,陈瑾瑜意不在他。
18
「景和二十三年,孝广帝及位,皇后沈氏,端庄淑娴,封号敬德。帝后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我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邝嘉来了,看着笔墨还未干透的册子,薄唇紧抿,没有说些什么。
我看着身穿龙纹朝服的邝嘉,沏了杯茶给他:「一下朝就来了?」
他接过茶盏,想了片刻,最终开口道:「折枝,我要娶皇后了,钱大学士的孙女。」
我点了点头:「钱大学士的孙女是极好的,品性温顺,往后你可要待她好些。」我见过那位姑娘,气质如兰,谈吐得当,是极好的。
他又说:「可我不愿。」
我有些不解:「为何?」
「我不想和父皇一样,情埋心口吐不出,左右顾忌。」
「折枝。」他唤我。
我轻声答应着:「嗯。」
邝嘉像是很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
那年我五岁,父亲带我入宫,而我贪玩,和领路的宫女走丢了,在御花园中兜兜转转,找不到出口。
那时年幼,和熟悉的人走散了,不免有些害怕,又想起母亲耳提命面的说,不能在宫里哭哭啼啼,便偷偷躲在假山旁捂着嘴哭。
却不想,遇见了一个穿着锦衣的小哥哥。
他牵着我的手,帮我擦掉了眼泪,可我还是哭个不停,他便叫来他爹一起哄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日哄我的小哥哥是太子,而那个一直逗我笑,给我扎纸鸢的伯父竟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