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苦处,不信神佛,诚不欺我。
之后绕着庭院溜溜达达打发时间,估摸着谭弈就算从女娲补天开始聊、此刻也该说完了吧,这才归去。
近黄昏,路上商贩多了些,人也一样,走路时不免觉得拥挤,开始后悔没留两个护卫在身边守着。
正寻思着要不要叫两个暗卫下来帮我开路,却陡然撞了个人。
好巧不巧,还是额头磕到对方下巴,直磕得我头晕目眩,眼冒金星。晕晕乎乎里,突然听到对方百转千回道了句:
「师姐?」
我心陡然一沉。
接下来这个人会眉头一皱,随即致歉。
果不其然,我逆光抬眼,意识尚不清明,看不清楚对方面容,依稀能看到他拧起清秀的眉,语气冰冷:「抱歉,认错人了。」
心绪愈发沉重,因为这个场景,在「梦」里出现了许多次,同样的人,同样的动作反应和言语,相遇的地点有出入,但能确认的是,我真的见过他很多次。
不过仅仅是见过而已,没有别的交流。我的心跳声变得很大,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却百思不得其解——而面前的人,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他发现自己认错了后就冷着脸要走,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跑过去拽住他宽大的袖袍。
「诶,那个,这位兄台……」我看清他衣服样式后又改口,「这位……道长……」
他嫌脏似的,火速甩开我,我愣在原地。
——不行,不能就让他这么走了。
我追上去,不管不顾扣住他手腕:「等一下……请等一下!」
他又要甩开我,却在转头看到我的那一瞬神情一震,停在了原地,叹息般开口:「什么事。」
我硬着头皮磕磕巴巴道:「今日瞧着道长有缘,想请道长……小酌一杯,不知您哪日得闲?」
他不语,半晌才道:「本月十七,临风阁,过期不候。」
现在是八月初,距离他说的日子,还有半个月。
临风阁,是京城最大的茶楼;之所以最大,因为那是灵华飞升的地方。
尽管如今大部分人已然不知道灵华是谁,但茶楼生意依旧红火。
他没等我回答,袖子一甩,走远了。
他这厢刚离去,谭弈后脚便下来,向人群中的我走来,一瞥到我,登时展开笑颜,风华万千:「萋萋,久等了。」
美人一笑,真个是心情愉悦,如沐春风。
只是不知为何,我脑子里出现的形象却是府邸西长廊的房间,他手里捏着血淋淋的心脏,身侧堆叠一具又一具我的尸体。
那时他也是这般万事不挂心的模样,淡然中带着丝惋惜,又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推入我的心口。
虽是入秋,可暑意尚存,即便如此,我的脊背还是爬上一层凉意。
我扯起唇角,若无其事走上前去,露出温婉的神色:「等侯爷多久都不算等。」
他点了点我鼻尖:「萋萋惯会哄我开心。」
我在这位冷不丁冒句土味情话的人身侧,也耳濡目染,脸不红心不跳:「看到侯爷开心,妾身也便开心了。」
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皮,就这样一路到了府邸。气氛很是轻快,甚至愉悦放松到让我觉得自己太多多心。
或许这一切,不过是巧合也说不定。
甚么杀人,甚么死尸,不过是我死里逃生心有余悸,夜里发发痴梦而已,再过些时日便好了。
我迎着他温柔的目光,也渐渐真心与他笑作一团。
偶尔谈到幼时趣事,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伏在他肩上问:「真的是这样啊,还发生过这种事?」
他伸手抚上我眼尾,轻轻擦去眼泪,眼底情意灼灼。
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止住笑意,坐起身来,咳嗽两声,气氛又悄然安静下来。
「诶,萋萋。」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仿若不经意间开口,「西长廊风水不好,准备寻着哪日拆了重建。这段时日里,记着绕着些走,莫让煞气冲撞了你。」
我顷刻间如堕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