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死掉的话,一切就都会从头开始吧。
累了,重开吧。
回到新婚之夜,回到他刚开始启用咒法、还未杀人的时候。
和他说我也爱他。
和他说放下我罢。
我没死成。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封若白掐着我手腕,阻止我下一步行动,居高临下看我,笑里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小师姐,为山九仞,怎可功亏一篑?」
我也笑:「你们的山,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弯了眼:「自然也是你的山。」
与此同时,雷劫到了后期,劈得越来越频繁,谭弈受伤更为严重,而我的身体竟此消彼长般恢复元气,甚至感觉轻盈许多。体内似乎有看不见的骨骼交错,得了灌溉一般猛力生长,发出格格的声响。
我和封若白扭打在一起,感觉自己的气力逐渐增长,身体的记忆复苏,竟无意识间使出许多咒法,逐渐占了上风。
我喜,正欲制住他,封若白却突然撤了攻势:「小师姐,术法已成,比起徒劳自戕,不如再看看你那可怜的夫君最后一眼吧。」
我眉心一跳,转头望向身后。
妖和人是不同的。
人死时身体腐烂,回归厚土,数月后分崩离析,直至白骨;而妖死时会直接化作碎片,转眼即逝于虚空之中。
谭弈的身体边缘已经隐隐化作浮沫。
我突然出离愤怒,大踏步走过去,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你这是做什么?我真是不明白,万事万物都会消亡,我死后你安安稳稳修行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呢?这世间有什么缘分是非要维系的、又有什么人是非留下不可的呢?」
比起我的激动,他倒是很平静,擦了擦面上的血污,依旧是那一派温和的笑意,向我摊开掌心。
我又快看不清他了。
我啜泣着伸出手,他指尖冰凉,划过我手心,蘸着血,歪歪扭扭画了一朵花。
他轻轻握住我指节,笑意也渐渐消散在风里:
「因为我放不下,因为我好自私,因为我希望你能记住我。」
话尾在他最后一点粉末的消融下,一并飘散在了空中。
那年雪沫飞扬,我在雪山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走向蜷缩在雪地里的贪抑。
风雪渐足,就连那道受伤的蛇影,我也再看不清了。
永和三十年,三月,草长莺飞,山寺花开。
虽然春意正浓,但山门之上依旧一片皑皑白雪。
我在山里溜达,云雾深处,松枝树下,有人在打坐。
雪落了满身,与墨色长衣衬着,显得素净面容更为出尘。
我走过去,距离他面前三步处站定,手抚上虚空,如同抚上一层透明的屏障,所触之处,如水面泛开涟漪一般,印出淡淡金莲式样。
他睁开眼,抬眸,又低眉,神色寂寂,淡淡唤了声:「师姐。」
我收回手,笑吟吟道:「师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托师姐的福,清静。」
「是吧!」我赞同地点点头,「可清静了,我寻了好久才找到这地方。」
「师姐真是有心。」他阖目。
我又点头:「是啊,我当然有心,为了谭弈,我当然有心。」
听到谭弈二字,他皱了皱眉。
挺好的,毕竟我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他炸了半个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