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入座,白楚寒借着饮茶的功夫,小声说了一番标准的钦差待遇。
因各地财政问题,实际上的接待标准是各有特色,江南的繁华奢靡,岭南近些年的花样繁多,塞北的实惠量大等等。
照着往年来这儿的经验看,这一桌应该是当地人请客所用的宴席,不是特意招待钦差所用的标准。
从这一细节来看,安修远等人确实没接到钦差上塞北的消息。
见正使副使没有异议,也没有给他们脸色或是暗示,三司松了口气。
他们一怕上面来的钦差没吃过苦,每日在京中吃惯了大鱼大肉或是精致饭食,觉得定上这么一桌烹饪较为粗犷的席面是怠慢了人;二又怕对方过惯清贫日子,说他们定上一大桌浪费粮食,回头参一本作风不正。
真真叫底下人难做。
饭桌上品过一轮茶,菜吃的七七八八,江无眠指着其中一道汤盆道:“此物可是要泡馒头合着来吃?”
安修远一愣,笑道:“大人竟也知当地吃法?”
听闻江大人是京城人士,岭南时也多半做的南方风味,就算之前卖过菜谱,那也多半以河鲜海味烹饪复杂的菜肴为主,这等较为粗犷的烹饪方式都卖不上价!
谁承想,这位是真会吃?
江无眠也不客气承认,当年为了吃喝研究过天南海北的吃食方子,因此才能赚来大笔银钱。
他说着,白楚寒就看安修远脸色,只听后者羡慕道:“大人为当地百姓尽力至此,乃是百姓之福!”
这赚钱的方式他们也学不会,不过其他法子还是行得通的,比如那做肥料和挖掘河沙淤泥相结合的方法。
“来前路过河坝,见河上有挖掘河沙淤泥者,河沙弃之,淤泥送给肥料作坊赚取家用,是为民生计,当是功德。”江无眠道。
安修远从他声音中听出两分夸赞,谦虚道:“大人过誉了,为百姓谋划实乃下官本分。”
两人从他的对答与脸色中没能看出端倪,暂先放过他。待到饭毕,宴席将散时,江无眠方道:“劳烦拿出道中所有官商走商公验记录文书,不得少任何一家商队。”
马政虽然是单开的账本,但是也算做官商买卖,必须要衙门开具的公验文书单子才能进出城门。
不想打草惊蛇,只能选择要所有的文书记录,最少十年起步。
十年?!
安修远一愣,他自己才任职三年,对前任的事儿还能知道一点,十年都涉及到前前前任的事儿了,可见此次并非是针对他这个人来的,想必是当地出了某些差错,要钦差过来查明。
“如何?可有疑问难处?”江无眠见他们不出声,反问道。
三司使尚未明言,安修远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下首参政,布政司下掌管公验记录文书的经历、都事皆要与他对接司务,更清楚江无眠提到的公验记录文书。
唐毅心有惶恐,出列道:“见过钦差大人,十年之内的公验记录文书恐是不能行。九年前突厥南下,烧了三司府衙,包括部分文书,一炬了之。前些年……叛贼……又抢了些许东西,毁了不少记录。”
这里靠近突厥,时常被抢被烧,前些年叛贼指的就是前首辅韩昭鸿了,他的行踪白楚寒最为清楚。
此刻一提,白楚寒就回忆起当年情形,对江无眠点头,“小股叛军作乱本地三司,被卫所镇压,当时大军直指定陶三地,此事上报陛下后没再多管。”
之后就是冯志等人出手清洗镇西军。
能对上,江无眠暂先拉了一条时间轴,将这两条信息添上,具体时间事件经历要等商队的人在民间打听一番回来对消息了。
“无妨,有多少便拿多少,账簿一并列好,只消不扰了今年入库就是。”江无眠大手一挥又加了不知凡几的账本,惊得安修远一个大动作后仰,心下除了敬畏就是敬佩。
江大人莫不是真有法子一眼看出真账假账,不然怎么一要就是十年账簿,这要看到何年何月去!
还是说钦差大人的目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账簿,其余的文书全是障眼法?
第210章查算
怀揣着诸多猜测,安修远主动带人去了库房,布政司占地极广,卷宗文库必当首功。
面对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房间,白楚寒骤然沉默,这要看到何年何月?
安修远又道:“此乃剩余的部分,还有部分损毁原卷列在右侧。”
他手一抬,轻轻松松将眼前十间房划到需要探查的范围之内。
跟随的钦差队伍面上严肃,实则心中已经开始算起要用几日对完账、清理出暗藏玄机、抓住敌人的蛛丝马迹,重整马政。
见他们一行人沉默,安修远小心翼翼道:“大人,文宗本就繁琐,且十年内本省尚且和突厥有所市卖,故而这公验记录文书也不知凡几了。”
虽然是烧了不少,可复原出来的加上近些年逐渐增多的,加起来这就不少了。
江无眠没有不悦,他虽不在翰林院读过几日书,也只是在按察司待过一任,但托谢砚行的缘故,他还是知道十年文书卷宗到底有多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