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只说有事儿,不提任何问题,根本看不出哪个事儿惹来的钦差,是不是自己负责的内容出了篓子,或是没收拾好尾巴露了出来,叫人查到脑袋上,以至一脑门的官司。
万一自个交代的和钦差掌握的有所出入,那岂不就是不打自招,自己找死嘛。
接旨的短短时间内,安修远脑内剧情过了七八折,又火速回忆自己上任近三年来,是否行为不端,被御史参本。
不待他往深处想,江无眠合了圣旨便道:“劳诸位相迎,我等同朝为官,为陛下分忧,实在不好大动干戈,惊动上下,故而低调行事为上。”
屋内算不得热气,可安修远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只觉得这位钦差话说漂亮,身上却是杀意凛然,恨不得将在场之人刮下去二两皮。
江无眠见众人神情无有异色,自报名姓道:“我姓江,名无眠,字恒阳。”
继而又介绍了身后一行人,特意介绍了一番副手白楚寒,“右军都督白楚寒,白庭越,白都督。”
六部皆有,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这怎么六部人手都凑在一起,其他不说,怎么随行还有一个都督?!
右军一向督管大周临海卫所,他们这儿合该是左军督管啊!
安修远一时之间竟是不能从这一钦差队伍里揣摩出意图来,还萌生了一番左右两军互别苗头的大戏。
紧接着又瞪大眼睛,意识到一件事——钦差他叫江无眠啊!
就是那个格外稀奇的,分明是状元之身,却因党争迫不得已被贬岭南任知县,之后凭借治理民生、纠察蠹虫一事杀回中央扳倒韩党的江大人?!
这是他们在边省为官的希望与道标啊!
谁不想像江无眠一般逆境翻盘,从状元弃子做到简在帝心的侍郎?
真要说起江大人的功绩,那是三天三夜都念不完,但对安修远而言,他眼下只回忆起一点来——
这位江大人是个行走的杀胚!
岭南时,当地诸多商队被人清理一新,现在还能有多少人记得当年商行?
京中时,又是引动京城官场地震,一大堆官员说下狱就下狱,说死就死,江无眠直接留京做了兵部侍郎。
现在,这么一个杀神就站在他面前,随行的还是个右军都督,这一看,一看就大事不妙啊!
安大人心觉不好,他这儿有什么要查的,有哪个官员应该下狱的,又是谁要死于这场风波化作江无眠一笔功绩的?!
饶是安修远心理素质再强,也扛不过他的脑内剧情,现在都想到死后布政使该提拔谁了。
身后随之而来的几位参政参议心里一跳,这个架势,来者不善啊!
“安藩台?”江无眠看他没有下一步动作,疑惑出声。
安修远回神,将刚才的尴尬揭过,请人更衣入席,只是面上笑容更加勉强了些。
此刻已是九月,按照往年时间,乡试已是出榜,不过江无眠已不再是考官,自然不再关注。
待他换完衣物出来,白楚寒已在外等候,两人趁此时交换一波信息。
“安修远任职三年,马政一事却有十年之久,恐是韩党遗留问题,不知他是知与不知。”
明知其中问题却视而不见,算是明哲保身,罪名不至死刑,最多是监管不力,京察无望,流放边关修城池。
若是一直被人瞒着,较之前者罪名较轻,无非是连贬三级,做个知县去罢,总比前面褫夺官职,发为白身较好。
最为严重的是,明知此事不可为非要插手,直接以叛国罪论处,死刑,且要牵连几代子孙。
安修远应当没这么蠢,他身为布政使,有光明正大捞钱的手段,单是底下人的孝敬都足够了,何至于伸手拿这买命的银子?
“你我猜测毫无根基可言,待用过饭再提。”
安夏马场水草丰美,草场上养活的不仅是马,还有一些野物,平日里可起码秋猎。
慌乱之间,还不忘安排这么一场活动,可钦差下命,不好惊动地方,只能取消。不过厨房还是给备上了北方特色菜,还有几道用的是江无眠卖的方子。
安修远换了衣物,和其他两司的人一块作陪,见人并肩而行,忙迎上前,“今日宴席仓促,仅备上一番地方特色菜肴,招待不周,恕下官失礼。”
他这会儿有些战战兢兢,恨不能贴身服侍,让江无眠一行人满意。只要不在他这儿大开杀戒,就算是搜刮一番他安修远也认了!
江无眠不知他在外的名声把人吓得不轻,只觉得这位上了年纪的老大人格外殷勤,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心下提高警惕。
他谨慎道:“为陛下奔波分忧,有粮有菜有肉,饱腹之余又兼具色香味,何谈招待不周?”
宴席是分菜制,江无眠与白楚寒二人坐上首。虽是钦差分主使副使,然白楚寒好歹有个右军都督职位加身,怎么也要平起平坐才好。
桌案上一看摆着两个凉碟两个素菜两个荤菜两个汤盆并两碗饮子,是一桌极具本地特色的宴席,分量极大,看得出虽然仓促但是诚意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