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浚脸色苍白,勃然大怒,问道:“你是何人?莫非也是乱党一属?”
金姓门官闻言哈哈大笑,震动断骨,又是一阵呻吟,却只是不答。
张浚面色铁青,怒哼一声,吩咐身边人道:“将此人下狱,严刑拷问!仍使康随典狱。”
身边人面现犹疑,附在张浚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张浚冷冷道:“当夜我便已遣人将狱中犯人杀尽,定无走漏消息之虞!”
待身边人带兵将金姓门官拖走,又下令道:“他二人合乘一骑,难以远遁。传我将领,使城外骑兵追袭出城乱党!杀安鸿者,赏格加倍。救回我女,赏格亦同。”
言罢回城。
安鸿与柒柒策马狂奔了数十里,见追兵无踪,恐马力疲惫,遂下马暂歇。
柒柒靠在安鸿肩头,默默流泪。
安鸿询问缘由,柒柒只是不言。
歇息未久,安鸿耳尖,听见远处蹄声滚滚,追兵迫近。
携柒柒上马欲逃,却被当地马军抄小路绕在前面、挡住去路一阵厮杀。
安鸿马术不精,虽得铁象通灵之助,却仍被一众马军杀的颇为狼狈,择路遁走。
如是几番,身上伤痕处处,内伤又有反复之像。
看看天色已晚,安鸿策马入了一偏僻山林,转回头将马蹄痕迹掩盖,又往林木深处觅地过夜。
次日天明,安鸿欲上路,柒柒却坚不肯走。
安鸿不解,追问缘故。
柒柒道:“我本想铁象快些,却不想因此被人看出,惹出偌大事端,害你受伤,恐又害了小刀。昨日我错手杀了一人,夜间梦中他的冤魂便来寻我索命。你杀了那许多兵士,这可如何是好?”
安鸿知她年纪尚幼,又未曾历过如此惨象,惊吓过度,乃至如此,忙好言抚慰。
柒柒靠在安鸿怀中,不住点头。
安鸿俯首见她面上惊恐已去,渐作坚毅,遂紧紧揽着她静默不语。
鼻尖挨蹭着佳人秀发,只觉香气宜人,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待惊醒时,日已偏西,骏马犹在,芳踪已无。
安鸿一跃而起,只觉头晕脑胀,胸前似怀了硬物。
探手入怀,取出一截鹅黄缎子,内中包着一支碧玉簪,缎子上留着数行以炭书就的娟秀字迹。
安鸿取出碧玉簪,展开鹅黄缎,只见上面写道:“安郎,铁象虽神骏,却难累日载你我二人奔逃。安郎身担大事,我不愿累赘在旁,故将安郎迷倒,自去截住追兵。战事尚酣,诸葛砦中二姊与我孟门子弟若不得援,恐有覆灭之虞。还望安郎勿以我为念,速去吴玠处请救兵相援。我投罗网后,自会带追兵四处游逛,安郎可沿官道一路北去。碧玉簪乃是我孟门信物,日后恐有用处,还请安郎妥善保管。翌日有缘相见,亦可见证我与安郎一段美满情缘。柒柒留字。”
安鸿阅罢,暗叹弱女胸中,竟有如此情怀,心中又惦念柒柒安危,不由好生心焦,忙上了马出林去寻柒柒踪迹。
在山路官道之间驱驰整夜,不知柒柒用了何法,竟是连半个追兵也未见。
佳人踪迹,更是四处皆无。
安鸿于路口勒马而立,心中情思纠结,向南亦或向北,踟蹰难决。
向北行了一阵,脑海中全是柒柒音容笑貌,恐她落入张浚之手,不得善待,心痛如绞;拨马回头向南,心内又皆是烽火连天,尸山血海,怕义兄折翎有失,金人入蜀,屠戮黎民。
转回路口,立马直至午时,终有所决。
望南向路途长长一叹,歉然道:“柒柒,安鸿对你不住!只望你好生保重,待击退金军,我定来寻你!”
言罢,策马向北,再不回顾,白衣飘飘,洒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