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之未远,只见长长一队人马押着粮车自远处来。
队中人虽皆是风尘满面,却个个目光炯炯、精神抖擞。
队伍过处,各营站岗的兵士不敢大声喧哗,纷纷举兵刃致敬。
队前一人,见主营中军帐开、众人行出,忙抢前行礼道:“属下陆小安,奉杨从义队将之命,押粮三十万斛至和尚原。幸不辱命,请吴玠吴将军派人交割。”
吴玠见陆小安面生,知是杨从义于路收聚之人,见他身材英武、眼神灵动,又见他言语得当、血染战袍,心下起了爱才之意。
吩咐了吴璘、陈远猷交接,上前几步,亲自搀扶,温言道:“小安于路辛苦,快快起身!斥候回报,凤翔至此处,路上满是金兵,粮队于神沙河畔失踪。我正在担忧,不想小安却安然抵达,真乃军之能将,亦是天佑我军、佑我大宋!”
陆小安见吴玠待己宽厚,心中亦是感佩,忙道:“托吴将军福!神沙河一战,两败俱伤。属下寻思,若再有一次,必然失了押粮大事。恰好属下未从军时,与义父打猎,探知山僻间有一谷道,可通和尚原之后。故此擅作主张,带队行此路。惹吴将军挂怀,还请恕罪。”
吴玠闻言,连连夸赞了几句,对陆小安越看越是喜爱。
忽然心生一个主意,遂拍了拍陆小安肩头道:“小安,你来的恰好!我有一事,想托付一个智勇双全之人去办,怎奈营中难得其人。今日见你有勇有谋,终于解我心头难题。”
陆小安本意,乃是押粮草至原上,完成杨从义之托,便回家与兰秀成亲。
听吴玠说出这一番话,登时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推辞。
吴玠以为他不知是何事,故而怔然,遂肃容将折翎及诸葛砦事简略说了一遍,又为他引见安鸿与十二。
陆小安听吴玠说的郑重,又觉得确是兹事体大,踟蹰间将心一横,心中暗暗对兰秀道了个歉,口里应道:“既如此,陆小安一定助折翎折指挥守住山砦,不让金狗奸计得逞!”
吴玠喜道:“好!待击退金狗,我定上报张枢密,为你向朝廷请功!运粮队尚有兵士多少?”
陆小安答道:“神沙河旁折损颇多,到得原上,约在五百之数。”
吴玠道:“我再拨精兵三百与你,歇息一宿,明日便与安公子主仆启程往援。”
陆小安拱手领命,史天非带他离去准备。
安鸿和十二谢过吴玠,亦准备离去。
此时,营门处急速走来二人,行礼禀道:“将军,属下幸不辱命,探知张枢密确是驻跸兴州。”
说话间,一人自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道:“此乃张枢密手书,请将军亲阅。”
吴玠大喜,接信匆匆一读,揣进怀中,叹道:“张枢密心中尚挂记着吴某及散关,此间事大有可为!”
接着又问安鸿道:“安公子,如今你我所说二事皆传喜讯,如何是好?”
安鸿略略思索,道:“我来前,大哥曾遣人探知,阴平路金军约有两万之众。如今将军虽谴精兵八百援助,我却仍恐众寡悬殊。将军此处,兵马也只得四千余,恐不敷使用。不如,让十二为援军带路,我与天非去兴州走一趟。”
吴玠颔首道:“我亦主张如此。有劳安公子幸苦奔波!今日天色已晚,且早些休息,明日清晨上路不迟。”
一夜无话。
次日五鼓,安鸿与十二各自结束出帐,陆小安及所部八百兵士已整整齐齐列队在中军帐前,听吴玠训示。
十二抿唇,嗫喏道:“安公子,路上不太平,定要小心些个!”
安鸿微笑颔首道:“我知道,你务必要将援军安全带至砦中!大哥与金狗胜败谁属,怕是就系在你此行之上!”
十二着恼道:“知道知道!好心关切你,你却只知大事成败。我不是好端端将你带出山了么?你还信我不过!”
见安鸿木然哑言,又幽幽叹口气道:“安公子,我在砦中等你,早日安全归来!”
安鸿道:“放心!你在砦中,助我大哥多杀金狗!”
十二怒道:“你脑中是否只有打打杀杀?怎得如此通直肚肠!”
言罢,怒气冲冲离去。
恰好,那八百人准备已毕,齐刷刷与吴玠行礼作别,跟着十二,整队离去。
安鸿一头雾水,望着再不回顾的十二背影。史天非离开吴玠身侧,到安鸿面前笑道:“安公子,可依依不舍完了么?咱们也上路吧!”
安鸿愕然道:“什么依依不舍?”忽又转叹道:“陆小安?也不知他与大安是否兄弟?不能如此凑巧吧!”
史天非拉着他往吴玠那里去,呵呵笑道:“世间巧事不少!待翌日相见,一问便知,何须多念?十二之事,因我认识一人,精擅易容之术,故此……”
话未说完,营外有军士冲至吴玠面前急报道:“禀将军,金兵前部,约有一万五千,领军将领完颜没立,拔营向原下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