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说到此处,一旁的陆大安想起佟仲在荒村中说的话,心中憋闷,遂重重一叹。
箭营一众,思及西军惨状,也是七情在面。
赵破顿了顿,抬眼看折翎,见他颔首示意,遂续道:“金人富平战中得了宋军军资无算,在我孟……嘿……以降军为前驱,占了陕西大半。完颜宗辅将兵锋推至凤翔、神岔一带,意欲兵分南北、两路入蜀。南路取大散关佯攻,北路自……我诸葛砦行险入蜀,与南路军内外夹攻。砦外金人,乃北路军探路先锋,共千二百人。带队金将名为仆散,是乌鲁手下第一猛将,勇谋兼备。金人不擅行山路,沿途多有死伤,故后续大队尚在木门道外越百里,数约两万,踟蹰不前,短期内无法到达此处。适才金人攻砦,定是见小营退走。念及此后一无向导,二无后勤,恐困死山中,因此行险一搏。”
赵破语气样貌虽然憨直,但谈起情报事却是侃侃无疏。
折翎听罢,心下稍安道:“这千人小队不足虑,后续军兵却不是我等可应付的,求援事仍是要紧。敢问赵兄,砦前是否有路直至大散关或兴州?”
赵破道:“有一小径可至二里驿,再往南行不远,过了和尚原便是大散关……”
此时,一人喊道:“既如此,我与安公子同去求援。”
众人视之,乃是正急匆匆上砦墙的风慎。
他神采虽是未减,但脸上青肿处处,颈根处隐有血痕,颇为狼狈。
风慎走近,气喘吁吁地急切道:“我与安公子同去求援,出得此山便分作两路。安公子往吴经略处,我往张枢密处,双管齐下岂不更为稳妥?”
赵破闻言挠头道:“可那小径林木深远,绝壁处处,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连我砦中行惯了山路的砦丁也只是几人能走。只怕这位……大人和那位什么公子走不得啊!”
折翎摇首道:“安鸿无碍,风先生却是不行。先生给张枢密的手书可修好了?
还是交予安鸿去求援,先生与我在砦中安排守御事吧!”
风慎面上惶惶,抓了赵破衣袖再三叮问后,终于在袖中抽出封信递给折翎,顿足道:“不想我风慎聪明一生,如今却被野雁啄了眼!折将军,适才中坪事我听了个真切,还请将军节哀!”急止了折翎还礼,又续道:“我观此砦墙并不甚高,又是石基木垒,当敌之时,需防火攻。护河外坡陡湿滑,攻来之敌立足难稳。
可将木篱至此处路上的石板全数掀了,使行走更难。墙左山峰,如刀砍斧剁,敌难攻而我易守。可多置弓弩擂石,与砦墙成掎角之势,相互照应。将军若觉可行,又信得过风某,就请将军委我专责,安排上述之事。”
折翎喜道:“先生大才!便请先生尽意安排!”
言罢将王锦唤至,请他派遣人手助风慎行事。
待二人去,将手中信交予安鸿道:“二弟,虽说此砦绝险,但我看适才军械,守具不多。举砦之内,久在军中的唯有魏庆一人。砦中人与我等兄弟,皆是江湖气重,两军攻守并不擅长。我原以为只要武功高绝,便可傲视天下。经富平一战,方知千万人战场之上,一人之力实在渺茫。二弟此去,一求尽速,二求援军人少质精,可在金人大队到前教授砦中人守御之术者最佳。”
安鸿抱拳道:“定不负大哥所托!”
折翎亦抱拳,吩咐了安鸿去取密谱后又对赵破道:“还请赵兄安排一个熟识小径的得力人为安鸿带路。”
赵破点头答道:“选两人同去吧!万一路上有个闪失,不至于误了将军大事。”
待折翎首肯,便退下自去安排。
郝挚自折翎箭射敌酋后,便退过来站在折翎身旁。
此刻见折翎身边无人,便上前拱手道:“将军,昨日不见了白小六,属下与陈丹谢宝寻找一夜,在中坪后发现一绝谷,在谷中见了两件物事。”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条披帛与一把牛耳尖刀。
折翎见尖刀与披帛俱是血迹斑斑,心中便是一颤。
仔细辨认,披帛是晓月之物,尖刀是自己送与白小六那把,寒气更是渐渐涌起。
郝挚在旁续道:“谷中绝壁处有血迹,小六多半坠崖了。崖边脚印交杂,大致看的出是三人纠缠。小六武功不弱,晓月恐难以杀他,莫非……莫非……”
折翎拂袖道:“不要再说了!”
郝挚面色惶恐,却是一挺胸膛大声应道:“箭营兄弟只有我等十三人逃出生天,山外探军情损了田力、失了佟仲,回砦途中又被金人走狗杀林童、残李七、伤谷山,如今小六又……红纱妖女、臂上丝绦、不明宋人、谷中乱斗,皆与云夫人、与此砦脱不得干系。将军曾言必会给我等交代,如今云夫人已去,一切休提。
但这砦中人绝不可……”
折翎大怒道:“住口!大安、陈丹、谢宝,将他绑了,重打二十军棍!我等与砦中诸兄弟戮力同心,抵御金人,怎容他信口雌黄!”
箭营三人面面相觑,不肯动手。折翎再喝,三人这才上前,将郝挚按到在地。
王锦风慎等四人早就闻声,此时见折翎要动军法,赶忙上前拦阻,只李豫独自冷眼旁观。
郝挚强项,仰头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