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真气所至,穴移脉碎,竟是无可进处。
不由心间绞痛,双泪长流。
巧云见折翎流泪,欲伸手为其擦拭却因无力抬手而不能。
遂自嘲一笑续道:“廿三郎莫悲!我这一生所为,除许身于你外,皆非自己情愿。生,恐永陷愁结欺瞒而不能自处。如今一死,家国大梦再与我无干,倒是轻松写意。只是,我这心中却怎也舍不得你……”说到此处,口中又涌出一口黑血。
折翎只觉怀中人呼气越发火热,可身子却冷如冰冻,知其随时弃世,于是也不管有无用处,径自把体内真气催到极致,将巧云罩在其中,希冀能多留她哪怕半刻一时。
巧云一口血吐出,只觉双眼难开、疲累欲睡。
混乱迷目中呢喃道:“廿三郎,那酸浆中有毒,永远不要再喝……箭营之中,有我……有我孟门门徒……晓月与娜娜,皆不可信……娜娜……娜娜她……”吸一口气,再无动静,香魂一缕,散去无踪。
折翎不言不语、不挪不动,如一尊石像般凝视着怀中的巧云。
毫无表情的脸上空余两道泪痕,眼中却再无热泪涌出,只有雄浑的真气仍在源源不绝的往巧云的身子上扑过去。
巧云已死,真气滑过她的身子往四边发散,将床帐与金灯打得摇摆晃动,如同二人仍是在秦淮舟中一般,赤身围衾相依相偎,于天微明时看双燕衔泥。
东方红日初升,温暖日光将林间云雾映做缕缕红纱,层层叠叠笼罩在坪中苍翠之上;远近高低,传来鸣鸟振翅、窜兽折枝之声。
砦子三坪二十余层台之中,皆有衣白之人鱼贯而出,各成队伍往折翎巧云所在中坪聚集。
两刻之后,屋外已是密密站满了人众,皆缄口不言。
王砦主与两名男子站在最前,正对房门,满脸肃穆。
王砦主身后,约有百五十众,俱是青壮。
立他左首那人年过五旬,身高五尺,五短身材,面庞黝黑。
无论气质样貌,均是田间地头常见老农。
他身后只立了五人,个个气质与他相仿。
右首那人是个年轻后生,浓眉白面,望之可喜。
他身后所立人数最多,却是非妇即幼、非老即残。
安鸿早就携魏庆、晏虎、高诵候在坪口,待王砦主上坪便来到折翎门口,背房面众站定。
白衣砦众排班列位之时,虽无人说话,但脚步声亦是颇为嘈杂。
待一切清靖后,折翎房中的布幔吹动之声便凸显在安鸿耳中。
安鸿闻声,面色一凛,纵身撞破房门便冲进屋中。魏庆反应稍慢,正欲紧跟冲入,却听屋内安鸿一声断喝:“你们三人守在门外,不要进来!”
魏庆倏地止步,转身与险些撞在自己背上的晏虎高诵一同把住门口。
动作才定,就见王砦主和身边两男子面色一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紧接着,场间所有白衣砦众跪倒一地,山呼道:“送长公主!”
箭营三人骇了一跳,虽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却也隐隐觉得不好。
忙侧身避让大礼时放眼去看,只见砦人皆悲,痛哭流涕者颇众。
那一声山呼更是亦庄亦恸。
屋内,安鸿见床上二人赤裸相偎。
巧云不动,折翎真气外泄、已近枯竭。
分别唤了二人几声,却无丝毫动静。
遂不敢大意,将掌抵在折翎后心,柔发内力入折翎经脉,探至透体出处发力一震。
折翎身子一跳,哼了一声,瞑目向后便倒。
安鸿闪身将他让倒在床上,急扯了锦被为巧云遮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