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刀摇了摇头,道:“这或许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但绝对不会是最主要的原因。依我想来,他打灭油灯的最大原因是——为了能再度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他出去的时候可以用开门的方法吸引别人的注意,可是要再进来,就没有那么方便了。所以,他在出去之前便先打灭左边墙壁上的油灯,好方便他利用昏暗的光线溜进来。”
听到这里,杨四的神情方才渐渐认真起来,点头附和道:“你说的不错。他在屋里屋外装神弄鬼的目的是为了将厅内的高手都引出厅外去,然后他再悄悄地摸进来寻找目标下手。而且,他既然选择由左边的窗口进来,那么他最终所要对付的人一定坐在左边这一排席位。臭猴子,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为何现在才提起?”
他口中埋怨着鹰刀,犀利的眼神已往左边这一排席位搜索起来,希望能观察到一些异常的现象以便找到那个神秘人物。
卞停向来对自己的才智颇为自负,可一路听杨四和鹰刀二人细细分析下来,才发觉自己永远落后于他们的思路一步。
在他们面前,自己简直就像一个幼稚的孩童。
难道是自己老了吗?
当然不是,实在是面前这两个人太过可怕。
杨四其人观察入微,长于分析;而鹰刀其人看起来似乎有点粗枝大叶,却对人性有着独特的见解,并善于据此推理。
这两人可说是各有所长一时瑜亮,若是这两人双剑合璧,天下间有谁人可以匹敌?
幸好自己没有选择做他们的敌人!
至少目前来说,自己的选择似乎押在了正确的一方。
鹰刀当然不知道卞停在心中对他们进行了这一番很高的评价。
他听出杨四对自己的埋怨,不由辩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还好到目前为止,那厮似乎还没有找到机会下手。时间还来得及。”
杨四闷哼一声道:“时间是否来得及还很难说,不过我们如果再不快点找出那个人,只怕时间就来不及了。因为那个人现在一定就在这大厅内,而且一定是在靠左边的这一席后……卞大将、臭猴子,我们三人现在就装作返回自己的席位,慢慢一个个地将所有站在左边这一席后的仆役、侍女都细细筛选一遍。卞大将,你走中间的过道,随时准备接应我和臭猴子,而臭猴子和我则从席后绕上去。我就不信找不出那厮!”
说毕,三人便分头行动起来。
众人因为亲眼见到鹰刀等三人将那白衣“鬼”影斩于刀下,虽然犹有疑问如梗在喉,可究竟再也没有其他异事发生,渐渐地便将其当作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抛诸脑后,照常饮酒谈论起来,没过多久厅内便已恢复先前的热闹和喧哗。
“先生,没什么事吧?”战龙统领钟长青迎面截住杨四问道。
他职责有关,酒宴上出了这样的事未免令他颜面无光,是以比任何人都要挂心此事。
杨四示意鹰刀继续找人,口中却对钟长青道:“没事了。不过是一个无能鼠辈装神弄鬼有意闹事罢了,你也看到了,已经被我们解决了。”
钟长青一脸的懊恼,道:“唉,好好的宴会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长青无能,没能做好防范措施,否则也不会让那厮轻易摸进来闹事了。这一次,只怕家主……唉!”
杨四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厮既然存心闹事,总有办法能潜进府来,倒也怪你不得。相信家主会明白的,你不用担心。”
说是这么说,可杨四却知以温师仲刻薄的个性,只怕钟长青的前途很有可能大受这一事件的影响。
钟长青摇了摇头,黯然道:“希望如此吧。”说着,向杨四打了个招呼,便朝厅外走去。
他此去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继续加强温府的防卫力量,虽然有亡羊补牢之嫌,却也聊胜于无。
经此一耽搁,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杨四心急如焚,一边在人群中搜索,一边快走几步赶上鹰刀,低声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人物?”
鹰刀摇了摇头,却笑着道:“南宫小丫头今天倒机灵的很,知道在我不在的时候替我保护淡月和温婉儿。”
杨四擡眼看去,果然见到南宫渐雪已不知何时坐到了原本属于鹰刀的座位上,显然是意识到当鹰刀等三人出击的时候,厅内众人中最薄弱的环节便是淡月与温婉儿两女,故而才主动转移到这一席来守护。
杨四也笑道:“若没有点斤两,南宫苍穹也不会派她来襄阳了。臭猴子,你可莫要太小看她了。”
鹰刀笑道:“小看她?我不是自己找死……”话方说了一半突然顿住,脸色变得惨白如纸,眼睛却紧紧盯着前方,露出一种恐惧的神色。
杨四大奇,顺着鹰刀的眼光向前看去。
只见南宫渐雪正微笑着向自己和鹰刀打招呼,并站起身子准备离去,想来是因为见到自己和鹰刀回去,她保护淡月两女的责任也可移交回给鹰刀的缘故。
而就在南宫渐雪起身离去的那一刻,一直站在她们席位左下侧的一个干干瘦瘦的仆役也同一时间端着一个托盘慢慢向淡月两女走去,托盘上放着一壶酒,应该是司职给客人斟酒的仆役。
那仆役看上去年约四十岁许,一张毫无特色普通之极的脸庞,眼神更是似乎有些呆板。
这样被岁月磨平棱角的仆役在温家有很多,如果他一直站在人群中,谁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但是……
他动了。
一个普通人与武功高手在行家眼里很容易区分,因为二者之间在某些方面有着本质的区别。
一个绝顶高手刻意地将精气神内敛之后站在人群中,或者不容易被人所察觉,但是只要他一举手、一擡足,那种与生俱来、已溶入血液中的武功痕迹落在真正的行家眼中却是藏也藏不住的。
那仆役行走的步伐和普通人一样并不快,甚至有些磕磕绊绊,但是在鹰刀和杨四眼中看到的却是另一幕景象——他每一步所跨出去的距离都是相同的,即便是用尺子来量也没有那么精确,普通人是绝对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还有,他捧着盘子的手实在是太稳定了,托盘上的酒壶平稳得便象是一颗钉子一般钉在那里,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