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上门来给村东头的刘寡妇说媒的时候,许宁愣了一下。刘寡妇有个儿子,曾经遣媒人求娶许舒然,被许宁打发走了。这亲事不比其他,可以一遍又一遍的尝试。那刘寡妇一家,看起来都不像死缠滥打的人。听那媒婆说,人家相中的是他许大夫的时候,许宁扭曲了一下——他才不会承认,那一刻他想到了紫华给他灌输的某些奇怪念头。然后,他意识到,这一回,想和自家结亲的,是刘寡妇本人。
回绝刘寡妇很容易,只要摆出不忘“亡妻”就可以了。可是,回绝了一个刘寡妇,还有李寡妇、夏寡妇、林寡妇等在后面,许宁觉得,名声太好,也是一种麻烦。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成过亲的老男人不续弦,人们还可以接受,黄花大闺女不嫁人,很怪异。许舒然的婚事有拖了一年,二八芳华的姑娘,还没定下人家,背地里已经有些不好的说辞了。
再一次把上门的媒婆打发走,许宁叫来了许舒然,问她对婚事的看法。许宁不希望许舒然嫁人,因为她与紫华有着同一个灵魂。但是,她不是紫华。有些事,是容不下“将就”的。对这个与紫华有着相同的灵魂的“女儿”,他的选择是尊重——这不代表,如果结果不合他的心意,他不会做些什么。
“爹爹怎么想到问这个了?”许舒然问道。
“女大当嫁,然儿年岁已经不小了。”许宁说。
“不嫁,这世上的男人,我都看不上。爹爹养不起我了吗?”许舒然漫不经心地说。
“怎会?只是,然儿当知人言何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许宁状似无奈地说。
许舒然毫不犹豫地说:“那就说我身患隐疾,不能婚配好了。”
“胡闹,正经人家的女孩子,哪来的隐疾?况且我就是大夫,怎会不给你医治?”许宁皱眉道。在他看来,这所谓的隐疾,就是某些“不好”的病症。
“有些毛病是医治不了的。”许舒然满不在意地说,“就说我是石女好了。”
“……荒唐!”许宁表情怪异地说。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许舒然说。
许宁唯有一叹。他知道紫华不是娇弱女子,只是,这个与紫华一脉相承的许舒然,是不是彪悍过头了?她是不是太高估古代劳动人民的接受度了?
最后,许宁想到了解决麻烦的方法——搬家。
搬家对许宁来说不陌生,他已经习惯在不同的世界搬来搬去。许舒然也不觉得搬家有什么问题。现代社会的年轻人,还有几个保有落叶归根的情结?即使要“归”,她的“根”也不在这里。许宁用最快的速度,变卖了家产,带上“女儿”,过上了驴友生活。
出门在外,能听到一些在小村里接触不到的消息,比如“北乔峰,南慕容”,后者被卷入了连环杀人案。原来是《天龙》啊——许宁恍然,而后意识到,那个精神异常的段氏妇人,可能是某个反派。
读一本好的小说,情绪会被故事的情节牵动,相信有很多人想要拯救乔峰,想要抽打段二,想要调教慕容复。说实话,许舒然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她甚至不介意用笔来拯救某些人,虐某些人,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代,想想可悲的月事带,想想能把人的屁股颠成八瓣儿的马车,嗯,还是洗洗睡吧。
许舒然对剧情没兴趣。这不代表,剧情不会去找她。
那一日,许宁动手,烤了一只兔子。许宁手艺不错,可惜材料匮乏,纯天然又如何?到底比不上后世的那些好吃。人都是贪心不知足的,许舒然啃着兔子腿,想着现代的美食。
“然儿想去哪里?”许宁拨着火,问道。
许舒然正在思念香酥童子鸡,听闻此问,下意识回道:“酥、苏州。”
“哦?”
“听说景致不错。”许舒然一本正经地说。苏州园林,这个年代应该有了。总不能说,自己刚刚想着的,是童子鸡炸得香酥可口的外皮吧。还好脱口而出的是个“酥”,要是“香”,可不好找个像样的地名接下去。
许宁没再问什么。感兴趣就去做,不问缘由,不计得失,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生活。
于是,载着许家“父女”的马车,向姑苏行去。
马车一点儿都不舒服,颠簸、闷热,还能闻到大型牲畜那不愉快的味道。赶车的是许宁。他更悲催,风吹日晒,满身尘土,发梢都打结了。
正午的时候,马不肯再走。真不知许宁从哪里找来的马匹,跑得飞快,平时性子温顺,颇通人气,就是有时候很大牌——比如眼下。把车停在路边的树荫下,许宁拿出了干粮,许舒然从车上找出席子,铺在草地上。
和尚和书生走近的时候,许宁正在啃干粮,许舒然正在喝水。两个路人没引起他们的注意,冷漠地扫了一眼,他们就继续自己的事情了。
“我不走了!”走到近前,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忽然开口,一副骄纵的模样。他大概二十来岁,模样生得极好。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平凡人家穿得起的,只是有些脏乱,似乎很久没用心打理了。
“你又想怎样?”那和尚不耐烦地说。他看起来四五十岁,宝相庄严,眼中却透着令人不愉快的光。他风尘仆仆,听口音,似乎不是南边儿的,具体是哪里,就不好说了。
“天这么热,太阳这么毒,您是大师,法力无边,自然不惧。区区在下只是个小小凡人,受不住啊。你看,人家都停下休息,您的那位朋友,一定不忍心大师你辛苦奔波的。我们……”青年书生指着许家二人,正想说话,却突然顿住。他那个位置,正好看到许舒然四分之三的脸。懂点儿美术的都知道,这个角度,是人物素描的最爱,它能将人物的特点最大程度的体现。许舒然有着紫华的底子,这些年来娇生惯养,小模样不漂亮就没天理了。那书生只觉得,再不曾见过比眼前这位更加动人的女子了。他当场看直了眼。可惜,他的心已经被另一个身影占据了,就是那个让他磕了一千个头的“神仙姐姐”。先是木婉清,后是神仙姐姐,可见,作为一个,果然只有s了他的那个人才能抓住他的心(喂)。相信如果不是之后的经历,他这辈子就要在恋物癖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了。他盯着许舒然,眼里是慢慢的惊艳,之前的话,却是再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