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巨响,他的话还未说完,整个头部就被金召用力一拳打歪到了车门上,铁门出现了微微的凹陷。金召扶着乐阳,另一只手拨开了他,打开了车门。
可是,身旁紧了紧——有人抓住了乐阳。
冷弦左右晃着身子,摇动着脑袋,笑容纹丝不动。除了头发有些乱了,这个人看上去什么事情都没有。
“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都这么暴力……”他轻声说道,“一点尊老爱幼的精神都没有。”
他们那辆蓝色皇冠上在放着音乐,音量很大。金召似乎听过那首歌,是他父亲那一辈的老歌了,一首前苏联民谣。他经常能听见父亲哼着这首歌,坐在窗台边抽烟。
“不知道……你好不好吃呢?”
两个人都微微笑了。一股令人熟悉却陌生的甜香,在车与车之间狭小的空间弥散。
冷家兄妹
前座的冷琴一直抱着椅子,看着后座的他。
“谢帝桐和你怎么认识的?”她的下巴靠在车背上,神色无辜,“我们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还会再见。”
“我忘了……”乐阳说,“刚才……”
话还没说完,后车箱就传来了巨大的响声,有人在里面剧烈挣扎。冷弦轻轻笑了,说,“那是侠门的前任掌门吧,真有精神啊。”
“侠门又不曾出过仙人,我怎么知道那里的事情。”冷琴扁扁嘴,“就记得那的人很难吃。”
“聊胜于无啊。被谢帝桐弄得,现在捕食太困难了。”后后视镜里,他的眼神落在乐阳身上,含着一种鲜艳的笑意,“听说他想让你也加入我们?”
“啊……太勉强了吧。”冷琴侧着头打量他,无论怎么看,乐阳都只是个比普通人灵力稍稍强一点的人。
冷弦说,“我觉得很好啊。要有点新观念和新风气的加入嘛。哎,真是的,说着说着又像个老头子了……”
他们和那一夜来的年轻人一样,都是谢帝桐的“同类”——乐阳只能这样来归类了。在他们中间,他感受不到什么同伴的气息,有一种无形的枷锁禁锢在彼此之间。
“你们到底是谁?”他问。
车已经开到了僻静的工地外,冷弦停下车,等候几个老人从远处的马路上过去。
“你还有多少记忆?”冷弦问,“你失忆了吧,如果全部都忘记了,那就只能从头解释了。这样说吧,你小时候有没有被长辈说过‘再不好好睡觉好好吃饭,食仙人就要抓你了’?”
乐阳点头。在道界,经常有大人用食仙人来吓小孩。
“谢帝桐的事情呢?肯定有人和你说过的,食仙人的原型啊。”
“曾经听过……可是他说,他是我哥哥。”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你快成我们同类了,他说的也没错……”
“哥,他还不一定呢。”
“我对小乐阳有信心啊。你也是,对年轻人要多有点信心,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的。”他说,“食仙人,食人魔……随便他们怎么叫吧,反正意思都差不多。我们曾经有很多同伴,不过现在死得只剩下十几个了,能联系上的只有八个人。谢帝桐是唯一一个被抓住的,能逃出来也是出人意料。他很喜欢你,想让你也加入我们。”
他一直看着乐阳惊疑的双眼,像是在安抚着这个年轻人。
“你不要想得太吓人。食仙人是不老不死的,这就是为什么在最早我们被人们称作长生仙。在很早之前,长生仙被国家或者部落作为祥瑞供奉,做出重要的占卜和预言。虽然吃下力量强大的人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但如果只是为了活下去,普通的尸体也可以。”冷弦被染成褐色的头发让他模糊的年龄,这个人不老不死的时候,应该只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冷琴也一样,“后来,人们不再需要长生仙了,他们被驱逐或者处死——没有什么谁对谁错的,因为本来就是这样的,时代性不可违抗,不被时代所需要的长生仙就和废弃的齿轮一样,理应被抛弃。”
乐阳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和他之前接触过的食仙人不同。无论是谢帝桐还是那个青年,他们身上都有一种近乎于闭合的气质,只和自己认可的人接触,或是只和自己的同类接触,思想和行为还停留在他们所习惯的那个年代。谢帝桐已经算学习能力非常迅速的了,可乐阳还是经常能感受到这种闭合。
可是冷弦不一样,他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无论从思维还是文化上。乐阳问,“你今年几岁了?”
“我是天宝元年的人了。”他苦笑,“真的是老古董了,唐前文物出土就上缴,不知道我能给划分到几类里。”
“长生仙……是一个派门吗?”
“与其说是派门,还不如说是种族。谢帝桐可以说是我们中间的疯子——你不用讶异,真的,他是最压抑也最疯狂的那个。这么多年了,他是唯一被抓的。在修行时我们只需要三到四具仙人的肉,可是他陆陆续续用了几十具……这是个为力量所疯狂的人,所以,哪怕你将会成为我们的一员,我也不希望你和他走得太近了。”他拿出了便签纸和笔,写下了一个电话交给乐阳,“他应该没有给你准备手机这种东西,毕竟被关了这么多年,还没法适应时代。这是我的手机,有事情的话可以找我。我叫冷弦,弦就是管弦乐的那个弦。”
乐阳接过了号码,从他的面色上看不出心事。一直在边上玩手机的冷琴突然抬头,说,“不要把哥哥的话当耳旁风。他让你离谢帝桐他们远一些,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