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回圣殿?我这里没法给你提供任何帮助,你——”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赛缪尔轻声说,“死前想再见你一面。”
崔梅恩怔了怔,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赛缪尔泡在满池越来越红的血水中,费力地抬起手臂,抓住了崔梅恩的手腕。
衣服脱光之后,他看起来更为憔悴,漂亮的眼睛下有乌黑的阴影,曾经被崔梅恩抚摸和亲吻过的胸口布满了可怖的伤口。
他的睫毛上挂满了热腾腾的水珠,一动便落下来,仿佛泪水一般。
赛缪尔轻轻地蹭着崔梅恩的手掌,将脸贴在她的掌心。
他说:“……我知道错了。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第30章
公爵趴在地上。女仆用脚尖踢了他一脚,他歪向一边,肥厚的肚子上拉开了长长的一道伤口,脂肪、内脏和鲜血混合着涌了出来。
他还没死,混合着愤怒、怨恨和疑惑的眼神死死地瞪着女仆和她推着的轮椅,又移向了站在她身边的另一个人。
赛缪尔·卡伊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从他身上掠了过去,仿佛他是地面上的一块青苔或是石子,全然没有半小时前恭敬讨好的模样。
他侧头问女仆道:“怎么样?”
女仆半跪在地上,微微抬起头,去摸轮椅上那个女人的脸。公爵之女茫然地注视着她,半晌,像是终于辨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便向她露出一个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女仆摇了摇头。
“失败了,”她自嘲般短促地笑了一声,“虽说我一开始就没做梦过能成功……”
她拍拍公爵之女的手,站起身,走向倒在地上的公爵,蹲在他的身边。公爵的眼珠被恐惧所占满,他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徒劳地挪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
女仆一脚踩在他的脸上,从女仆裙的大口袋里掏出了长长的钢针。她一手握住钢针,一手薅住公爵的头发,似乎是在向赛缪尔发问,又好似只是在自言自语。
她轻声道:“你知道大小姐是怎么变傻的吗?”
公爵之女像欢快的小狗追随主人一样,将脸朝向了女仆的方向。女仆高高举起钢针,狠狠地插入公爵的眼球中。
公爵疯狂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哀嚎,大小姐也挂着那副笑容,欢快地拍起手来,好像在为一部精彩的戏剧喝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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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是公爵的第一个女儿,她的母亲因难产而去世。鉴于母亲的家族在她出生时已经败落,公爵很快又迎娶了地位尊贵的第二任妻子,很难说公爵在这个不幸的意外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公爵沉溺在权力与酒色中,对这个女儿没有丝毫在意,她就在公爵府里静悄悄地长大了。她性格强势、聪颖活泼,不像一般被父母忽视的孩童那般畏缩胆小,反而如同一匹小马驹那般强壮可爱。
公爵与新夫人很少带她出门交际,她也乐得远离繁文缛节的社交场合,更愿意带着女仆在森林里大呼小叫地追逐野兔,或是在草地上滚得全身都是草叶。
大小姐十四岁那年,她在公爵府的小花园里第一次与恋人接吻,对象是那个从小便跟在她身边的女仆。
她们的恋情没有瞒过周围人太久——大小姐也没想瞒她们。她不愿遮遮掩掩地活着。她知道父母眼中从没有过自己这个孩子,她愿意为了恋人离开公爵府,为此她甘愿放弃尊贵的姓氏与优渥的生活。
“您会后悔的,”女仆与她面对面躺在床上,摸着她的脸说,“如果您和我一起生活,我们连这样的床也睡不起。”
大小姐从被子下钻过来,抱住她的肩膀:“那我们就努力买上这样一张床!”
大小姐成功地计划了一场假死。在管家的帮助下,女仆因“玩忽职守”被逐出了公爵府。她们去往了一个陌生的城市,用攒下的钱租了一间不算宽敞但舒适的住所,打算从此开始新生活——直到公爵找到了她们。
公爵病了,所以他疯了一般地想要把女儿找回来。
她们被押回了公爵府。公爵让人把女仆捆了起来,逼着她看完了对大小姐施以的刑罚——或者更确切地说,手术。这项手术通常被应用于精神病人身上,只需要简单的工具和操作,就能让或狂躁或焦虑不安的病人成为安静柔顺的绵羊。
女仆被绑起来,看着医生将一根钢针插入大小姐的眼球上方,再用锤子敲击钢针,将其凿入她的脑中。接着,医生一边熟练地搅动钢针,一边和公爵谈笑风生。
最终公爵是这样确认手术是否成功的:他站在大小姐面前,命令她从一数到十。手术结束时,大小姐再也没法数到数字三之后了。
她像一个初生的婴儿,眼神呆滞,脖子歪着,软软地靠在轮椅上。那场残忍可怖的手术夺去了她光芒灿烂的灵魂,只在人世间留下一具空荡荡的肉丨体。
公爵大发慈悲,没有再对女仆如法炮制,只是让她照顾大小姐的日常起居。女仆每日给她擦身、喂饭、清理排泄物,看着她曾经活泼灵动的爱人变成了一具日渐枯槁的行尸走肉。
她的爱人曾经纵马在猎场中驰骋,洋洋得意地提着两只狐狸说要给她做大衣,现在却瘫坐在轮椅上,连排便也无法控制。
这时女仆明白了,这是公爵给她的刑罚。再怎样坚固热烈的爱情,也会被如此不堪的现实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