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璟声音极轻,落地却如惊雷:“圣人杀心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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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亲事议定之后谢神筠与裴元璟头一次见面,多了未婚夫妻的名头,阿烟难免便多关注了几分。
“娘子,裴大人生得倒是好看。”阿烟转了转眼珠,道。
谢神筠对这桩婚事的态度尚不明朗,连阿烟也瞧不分明。
谢神筠淡道:“旁人生得如何,同我有什么关系。”
阿烟便不再开口。她重新添了炭火,摆了果盘,专心收拾好车内的摆设,又算起明日要发给下人们的岁钱,挨个装好。
嘴里还嘀咕着,约莫又是在算今日撒出去了多少银子。
谢神筠瞧着她忙活,忽地悄无声息地摸了摸袖袋里藏着的一把小金珠,到底还是没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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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敬国公同宣盈盈都没有回京,宣蓝蓝兴高采烈地蹭上了定远侯府的马车,还准备去蹭一宿侯府的房间。
只是他刚跨进侯府大门,就被沈霜野提住后领,一只手伸到他眼前,颇得讨债的精髓:“还钱。”
“什么钱?”宣蓝蓝装傻。
沈霜野道:“你在朝云坊打架,我替你赔的银子。”
“大哥,”宣蓝蓝试图套近乎,“咱俩谁跟谁——”
沈霜野冷酷无情地打断他:“亲兄弟,明算账。何况咱俩还是表的。”
“不是记性不好吗……”宣蓝蓝哭丧着脸,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金子就被迫还了债。
沈霜野面不改色地接过宣蓝蓝的荷包,似乎是要掂量着里面的钱够不够还,只是刚拿到手眉头便忽地一皱。
他没表露出异样,佯装无事地回到自己房间,将谢神筠给的两个荷包一齐拿了出来。
宣蓝蓝那个倒出一堆小金猪,沈霜野只晃了一眼就知道有十二个。
至于他自己那个——
沈霜野数钱的动作一停,从荷包里倒出一袋石子,院子里铺路那种。
旁人都是金豆子,独他是一袋石疙瘩。
白高兴一场。
沈霜野被气笑了。
——
初一是元正大朝会,四海来朝、千官同拜,金光潮涌万千宫阙,显出巍峨气象。
天子携皇后登临御阶,沈霜野随百官觐拜,目光掠过高处并肩而立的帝后时心下却不由一沉。
入冬以来皇帝病过好几场,因此都在西苑静养,沈霜野觐见时他都只着道袍,虽有病容,但都被敛于帝王威势之后。
但他今日站在同样俯瞰万民朝拜的皇后身侧,却是衮冕珠旒也撑不起他身上日薄西山的苍暮之气。
反观皇后,却正以雍容国色立于云端,俯瞰阶前荣华。
圣人。
从前的天子称谓如今已然成为了皇后专属,这九重阙之上的人与她夫君共享的不仅是万民朝拜的资格,还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连储君都只能俯首。
谢神筠为女官之首,同样侍立在侧,沈霜野在她看来前便收回了目光,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谢神筠眸光很静,她目光所及是大周储君。
太子正从皇帝手中接过祭天文稿,他还那样年轻,明亮灿烂得如同初升的旭日,能灼伤人眼。
他距离那万人之上只有一步之遥,却如隔天堑。
钟声敲过九响,日光渐隐于云层。
谢神筠若有所觉,昏暗天穹下延熙二十年的第一片雪花飘落在她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