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国公冷冷的盯着眼前这三媳,可这温氏竟是半点不慌不忙:“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世上自有慈母,可是卖儿卖女的也不是少数。”说完便若有意的看了一眼程处弼,没忘了咱们刚才说谁的好事来吧?程处弼当然知道,可是:“二嫂不是很好么?”
“好也是对喜欢的人好啊!”
“可、可小霆是她儿子!”程处弼想不出理由来了,气得几乎怒吼。宝袭这个皱眉:“冲吾吼什么?又不是吾生的,也不是吾养的。更不是吾只管生、不管养的。”最后一句格外甜意。可程处弼是吃多了亏的,当时后脊就是一凉。赶紧去看二哥,却迎上阿爷冷厉如冰眼神。那眼神程处弼很熟悉,每次阿爷发怒鞭笞时都是那样的。可是……悄悄的往前挪了一步,把二娘挡在了后面。卢国公脸色更是不好,眼神眯起,才要说话。院外已是一片呼拉迎侯之声。
公主回来了。
进门,扫视,而后落坐。
偏室里四个乳母听闻抱着小郎全部出来了。小霆已近两周,识得人了,看见阿娘回来,才变成抽噎的哭声一下子又嘹亮了起来。伸着手要阿娘抱,小脸皱皱得委曲极了。可清河根本没看,一双凤目如是冰寒的扫着屋中这些人。阿月阿辉赶得这时候才进来,看见屋里居然这三个姓程的,脸色都不大好。阿辉冲温娘子挤眼睛,可劲的往公主身上瞟,提醒公主今天心情可不大好。宝袭明白,见屋里气氛僵住,便笑着出来打岔:“这屋里炭火真足,这么多人挤着更热了。”呵呵笑话,可是公主半点不赏脸。便戳了戳程处弼后腰,程处弼大概明白,过去扯了扯阿爷和二哥。
卢国公脸色变幻莫测,最终,还是退下了。可二哥那里却是怎么拽也拽不动,看着公主,竟象是在说什么似的!程处弼接到二娘眼神,死拽活拽楞是给拽走了。再然后,宝袭飞快的跑到清河耳边嘀咕了一句,结果腰上挨了狠狠一掐后,跟了程家三个,在‘诸婢’的恭送下,离开了公主府。
后角门咣的一声关上后,程处弼长吐出一口气来,放开二哥,靠在墙上看二娘,怎么办啊?
温氏依眉顺眼,就当啥也没看见。然后程处弼就听得阿爷一声冷哼后,领头先去了!再看二哥,神情恍惚的看着公主府后门,竟象失了魂一样。突觉酸涩,过来扯二娘袖子,却因理亏,说不出话来。只是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看得宝袭失笑出来,挽住了程处弼,笑嘻嘻的放柔话调:“怪冷的,咱们回吧。”
“二娘!”虽然程处弼很喜欢二娘和她撒娇,可是这会子不是时候好不好?
这个呆瓜!“回去说。”悄悄的伏在耳边讲,程处弼当即欢喜,拉了二哥一路回到了国公府西院。
有客到,屋里服侍的人也全到了。宽衣的宽衣、寄帕子的寄帕子,还有秋儿冬儿两个奉上了热热的沉香饮来。宝袭赏爱的摸了一把秋儿的脸颊,状似调戏的动作唬了程处弼一跳,错愕看过去却见二娘掩嘴而笑,心情竟似愉悦?
十分想不通,摆手让仆婢们全下去了。伞儿和蓉蓉两个最后出去,带好了门。屋中无人后,程处弼这才拉了二娘的袖子:“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宝袭笑得十分天真可爱:“公主虽然不大喜爱小霆,可是有乳母仆婢一堆人看顾着,今天的事也不过是个意外。哪家孩子没让磕碰过。不必这样大惊小怪的。”完全和稀泥的态度听得程处弼很不爽,虎目瞪得圆圆的,可温二娘根本不怕他。小脸一扭,十分傲骄:“汝二人都管不住自己阿娘,凭什么要求别人怎么当阿娘?”
正中红心,程处弼没辞了,他是管不住阿娘的。可是:“小霆怎么办?”阿爷不让见,阿娘不爱理,那孩子太可怜了。可这个问题似乎在温二娘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只笑吟吟的说:“世上这样的孩儿太多,也没见都死绝了不是?吾与阿兄没爹没娘不照样活了这样大?”
“二娘!”程处弼气得真想咬她一口。可二娘居然仍是嘻哈:“不要紧的!顶多小霆长大了,知道怎么回事,不喜程家人罢了。”
呼的一下,二哥站了起来。程处弼看看二哥,再看看二娘,十分为难。程处亮冷眼瞟过笑吟吟的明月儿:“这便是温氏为友之道?”
“非也非也!温氏无友,温氏只知道事理如此,作孽当还。况驸马不是还有爱子么?听说甚会读书,看上去也挺懂道理的。程家既有儿郎,管人家孩儿作甚?”温二娘笑眯眯的话比千刀万刃还是凌厉,程处亮无言可说。看温氏似笑,眼中却满是嘲讽!握紧成拳,思量半晌终是有话:“还请二娘多劝劝她。”
温氏笑得更甜:“阿伊不用吾劝的。阿伊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虽是不喜,可生下了就得管。阿伊这也是和某人学的,不是么?”
咣的一声,屋门再度让摔了贼响。
宝袭面色抽抽,捂了半天耳朵才好些。然后,瞧程处弼脸色古怪,又是不喜又是无奈:“汝就不能好好说话?”干什么总是笑嘻嘻的说狠话凌厉人?搞得气氛总是阴阳古怪的。然后果然,温猫又把小脸罢下来,转身回到里屋去了。程处弼脚不停的跟了进去,讨好的帮媳妇拆头发去簪子,惹得宝袭真真想笑。
“三郎,汝觉得这事有可能么?”
总这么热心的烧着一个明显已经空的灶,有意思么?
程处弼当然知道很难很难,几乎没有希望。可是:“总不能不管,是不是?二哥再有错,也是吾二哥。”胳膊肘从生下来那天就是往里拐的,往外拐的叫非人类。宝袭明白这一点,所以打算今天好好和这位说个清楚:“其实驸马没有多大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