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二娘不懂,可二娘知道家里要平和兴旺,那是什么样的人都缺不得的。”光要正直的谁去调停那些为难事?谁家没有几个亲戚?这家多了那族势必不满。还有那只能打仗的,爱管闲事的,勾着这个扯着那个的。要把这一盘棋下好。要不就有本事!要不就有关系!要不就有手段!要不就有名望。大唐朝人才济济,可清流文人这里却因各家老臣的去逝,高官渐稀,多是散差。且因清高孤僻等性格问题,很少抱团了。
二娘这个猜测对不对?温思贤不知道,可他却明白,这条路,他已经有了很好的条件去运作。而也许,圣人更乐意所见。
只是:“这些是什么?”
一堆之下似乎还有一些。二娘脸上似有尴尬,便提了过来。一看,皱眉了。上头写的居然是兵部东宫的官员还有郑氏的家谱?
狐疑看过去,宝袭讪讪而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怠。”要去另外一个战场,总要多打听些的。见阿兄脸色开始黑黑,更加窘迫:“那个……要讨好总要明白人家怎么回事么……”话声越来越低,因为温大郎脸色彻底漆黑了。
一室寂静,只似乎看到温大郎气得颤抖的身形。十九少郎、单薄削瘦,却要支起一个家一个族的兴亡。
有些不忍,便笑着添语:“其实也没什么。去谁家不一样?便是阿兄在外奔波,便当真个个都喜欢么?阿兄辛苦,二娘怎么可能一辈子躲在阿兄的羽翼下?总归有这样一遭的。”虽是尽力喜悦,可毕竟不是一桩喜事。撑了撑笑意后,拉了阿兄到一边榻上坐下。少郎面色苍白、几无人色,眼角隐隐带着泪意,却强自支撑。一时,宝袭眼前也糊了:“阿兄,有句话说出来,也许阿兄会难过。可二娘想,二娘在家的日子不多了。便是阿兄不喜,也要说了。”
“阿兄样样都好,独有一样让人生受不得。”宝袭这句话说得很低,可温思贤把眼睁开了。见二娘有些怯缩的模样,心里似烫又痛楚,哑了嗓子蹦出了一字:“说。”
宝袭沉了沉心思,搓着指尖细声慢语:“阿兄、心太偏!也太狠。”
一声冷抽倒在耳边,宝袭头垂得更深:“虽世人都是如此,喜欢的便千好万好,不喜欢的便被若鄙履。可是阿兄欲走之道,却万不可这样。君子之风,有容乃大。万物皆可包容,始方有天地之胸襟心怀。又者,世人何人无错?何人无失?何人无缺?阿兄若有志凌于世俗之外,便要有世人不足之才。因势利导、因情而性、因才致务。二娘知道,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太难。不过这么一说尔。”
无声叹息,又是苦笑。搭手抚住,却久时不能成言。
只在离别时,轻声问:“二娘可怨过为兄?”
寂时无言,后而淡淡回话:“不懂事时怨过,懂事后不怨了。假的就是假的,没有真的底气。”
这夜,闻墨听得帐里呼吸一直处于一种奇怪的感觉内。次日趁郎君洗漱时一看,果然见半个枕头都湿了。气得直接蹬蹬便问冲到了持珍院。秋儿冬儿两个已经练得极有眼色,嗖的一下就出去了,把在了廊下放风。
才是刚起,梳洗妥当,正要往正院用饭,就见闻墨这个样子冲了进来。眼珠子瞪得狼也一般,更不用说那隐隐的磨牙声了。蓉蓉十分不悦,才要上去说斥,娘子一摆手,便退到别室去了。留下宝袭一人,淡淡坐在榻里,摆弄着手中素帕:“怎么?冲进来反倒没话说了?”
闻墨最讨厌就是她这副一会子天真可爱、一会子冷若冰霜的德行。可身份放在那里,压了好几压,才算稳住火气,盯着娘子眼睛冷道:“郎君昨夜哭了一宿。”仔细看,却楞是看不出二娘面上有一丝的难过,火气腾腾向上,可还是记得那事私密,踏步上前压低声量怒云:“既知没有指望,何故要引得郎君喜爱不舍?汝若推拒不从,郎君焉能情深至此?”
怒斥完,甚至大胆用了一个汝字,以为二娘会暴怒说些真心话,却不想二娘子竟然笑了。巧笑嫣兮的扭头看这位书侍:“同样的话,吾也可反问闻墨。阿兄聪慧不?他又是否知道没有指望?又为何频频暧昧,不知收敛?”
闻墨让问得卡住,好半天不能成言。他总不能说郎君没料到会如此?也不能说郎君以为可以有别的办法?更不能说郎君明知不可,却仍然在暧昧处事,吸香爱玉。只能想了一个也许不大好,却是唯一可说的解释:“郎君也是情不自禁,他着实喜爱娘子。”
“那么,闻墨说说看,阿兄是从何时开始喜爱吾的嗯?”宝袭没有一丝的火气,好生生的问话:“听说二娘生时便在温家,从不曾与阿兄分离。那么,阿兄是何时喜爱二娘的?幼时天真无邪时,少时纯洁可爱时,还是入得长安,二娘可以能帮上阿兄,解之心语、帮之角臂时?”
闻墨不能解语,耳边娘子又道:“闻墨是否厌吾,为何不真心时说真心话?弄虚弄假,撒娇卖乖?”
书侍脸色尴尬别过头去,而这次娘子的话声里没有了笑意:“别人不知,闻墨应知。二娘是否有说过真心话?可说真心话的下场是什么?闻墨不曾见过么?”
咚的一声,屋外似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碎了。
一个警醒,闻墨赶紧退开娘子面前几步。可退完了连已身都尴尬起来了。略抬头看娘子,娘子却看的是高高屋梁:“都是要长记性的!吃亏多了,自然知道怎样做,才会让自己好过,别人也好过。至于真心话是否,又真的那样重要么?难道吾与阿兄不说真心话,便是要害阿兄了不成?莫说二娘仰赖温氏而成,温氏好了对吾只有好处。便是……至亲之间,说些好话,哄慰他人原也不是什么差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