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更加强烈:“小兄弟,你这么盯着我是做何意?”我这才察觉自己已探究地望了他许久,我收回目光,含糊道:“撞了你,你有无大碍?”“被撞一下就能有大碍,那我也不必行走在外,专心致志瘫在床,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闲人算了。”声音也很好听,可这确实不是袁无功,他和袁无功很相似,可他并不是我的阿药,我低下头,道:“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一步——”“你不看完这出戏么,正到关键时候呢。”“不看了,我不想看,你慢慢欣赏,我——”“且慢,且慢。”我又被人从后拉住了后衣领,幸好我走不快,这一下才没被勒得吐舌头,男人施施然收回手,不怎么走心地先道了句歉:“家中过去幼弟甚多,收拾惯了他们的烂摊子,有冒犯之处勿怪。”继而迅速进入正题,“你是旅客吧?从哪个方向来的?”“……”我沉默片刻,随口胡诌:“从中原过来的,我有个姨母住在这里,多年不见,我来看望她。”男人也沉默了。我:“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先走了。”“对不起,是我太无礼了,让小兄弟你有了戒心。”他态度陡然变得诚恳,“小兄弟面善,我并无他意,只不过想问你是不是从南面来的,江南一切可还好,但不管怎么说,是我冒犯了。”他退开半步,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我盯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旅客。”男人简短道:“打扮,神情。”“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没说实话。”这话一出,他顿时笑了笑,戏谑地道:“爱说谎的人,总能看出别人是否在说谎。”完了,袁无功的既视感更强了。等一下,别不真是我二夫人吧,戴着个斗笠掐着声音,他有必要千里迢迢跑我这儿来演戏吗?……这好像是他做得出来的糟心事。怀疑的念头刚生,好巧不巧,这人又喃喃了一句:“……真像。”见我满脸写着警惕与疑惑,他便摆摆手,也不再接着往下解释,自顾自朝戏台的方向去了。他这一走,反而弄得我措手不及,不过也是,哪儿能逮着个人就说成是袁无功呢,看来是我最近太着魔,太记挂着二夫人了。我这么琢磨着,正准备重新迈开步伐,脑海中失踪了多日的易安,忽开了口。他道:“刚才这个人……”“什么?不是吧?真是阿药?”易安没理会我的惊愕,事实上他显得比我更震撼,在被我连着追问几句后,他才有些迟疑地道:“不,应该不是……应该是我认错了……”“我觉得你没认错,我也觉得他就是袁无功。”我坚定地跟易安说,“他来就来了,怎么还跟我装陌生人呢,没关系,我这就追上去跟他把话说清楚。”易安:“啊?他是羽仪吗?”我:“啊?他不是袁无功吗?”易安:“……”我:“……”我俩的脑内交流似乎出现了一定的障碍。
半晌,易安道:“我是觉得他很眼熟,但他应该不是羽仪……但他也不可能是……他和我一样,他不是也已经……”吞吞吐吐,语焉不详,我身边的谜语人再多下去这日子就没法过了,我当场截住易安的话头,单刀直入:“所以你觉得他是谁?”“……”“怎么,不能说吗。”易安道:“不是不能说,可说出来也没意义,我把他认成一个早已过世的故人了。”“有没有意义我来判定,你直说。”“……”易安语气凝重地道,“我觉得刚才这个人像是我二师弟尔雅。”“……”“那口吻,那气质,十成十就是尔雅,虽然我不知道尔雅那孔雀开屏的性子怎么舍得给自己戴幕篱,但我是他师兄,我不会认错自己的师弟,可你又说尔雅他们早就过世了,我……”又是半晌。易安:“你确定尔雅他们早已过世吗?”我是怎么确定尔雅等人早已过世?这不是明摆着吗,青宵亲口告诉我他师兄们尽数葬身江北,袁无功更是成天要死不活的德行,再加上我还去他们墓前拜祭过——等等,说起来,除了易安本人确实有副棺材外,尔雅他们所谓的坟墓,都是衣冠冢啊?心下惊涛骇浪,但我还是本能:“怎么会?如果你师弟他们还活着,那为什么至今为止都不肯出现,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易安默了默,他冷静地道:“在发现谷主默许大长老私下进行人口买卖后,我嘱咐过尔雅,让他想办法带师弟们离开药王谷。”“就算是这样,那他们也没必要近十年杳无音信——对了,既然要走,为什么不带上袁无功和青宵,他俩不也是你们的师弟吗?”易安:“或许是尔雅判断,让他们留下会更好,毕竟药王谷再也没有比羽仪小青更有天赋的弟子,让他们留在师门接受培养与照顾,总比跟着师兄四处流浪强。”从逻辑上说得通,可情感上我完全不能理解。在人群时不时爆出的一阵叫好声中,我对易安道:“那我家阿药这些年受的苦,都白受了吗?”面对我的质疑,他静了很久,便发出不明意义的,轻轻的叹息,易安道:“总之,你先跟上刚才这个人,他究竟是谁,究竟是不是尔雅,总得确认了才有结果。”不用易安说我也会这样做,我以为那男人要呆在戏台下把戏看完才会走人,但他竟很快也匆匆离开人群,快步走进街巷。他显然对这个镇子很熟悉,七拐八弯脚下不带迟疑,我如今瘸了条腿,几乎是在他朝着无人小巷走去的同一时间,我就料到这趟尾随估计得失败,正常情况下,我这会儿该回客栈找姬宣商量,毕竟摄政王能动用的力量可比我多,只要他一念起,我不信把镇子翻个底朝天还找不到人。但万一呢?万一此人昙花一现便消失在人海,那好不容易到手的线索,岂不就要白白错过?就在我做这些思量之时,我已迷失在小巷深处,前方自然也不见那男人的身影。“没关系。”易安轻声安慰我,“可能真是我认错了,是我太想见尔雅,才会把其他人认成他,可能真的是我认错了……”我杵着拐杖,一手撑着长满青苔的围墙,脚伤隐隐作痛,远离了戏台的喧哗,小巷中只听得见我自己的喘息。易安又温和地说:“今夜还是到此为止的好,回客栈吧,你的脚在流血,需要重新包扎,你——”他的话没说完,我五指成拳,重重在围墙上一捶!我高声道:“尔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