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雅!”“易安的师弟!羽仪的师兄!”“我有话跟你说,请你出来同我见一面!”夜风刮过,带来远处路人的欢声笑语,虽说易安陪伴着我,可说到底他仅仅是一抹不甘散去的思念,这黑暗的巷道,从头到尾都只有我一人在对着寂静咆哮。与鬼魂为伴,我也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吗,我追逐的尔雅,不也正是另一道亡灵吗?脚腕疼得越发厉害,才与姬宣分开一小会儿我就把自己搞成这般狼狈的模样,之后见了他,指定要挨骂了。我埋着脑袋,仍是扶着墙,我转过身打算回客栈,而这时,在我身后极近的距离内,有人贴着我的背,低低问道:“你是谁?”“……”不待我做出任何反应,我的脖颈边悄无声息搁了一把小刀,那人平静地道:“别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很好,我喜欢识时务的人,你要再像方才那样大声嚷嚷,我就不得不让你安静下来了。”“那么……回答第一个问题,你是谁。”我:“闻人钟。”“没听过的名字,谁派你来的?”“没有谁派我来,我想来就来了。”耳后响起细微的笑声,因刻意压着嗓音,反而有了几分勾魂摄魄的味道,我又说:“我来找你,是为了——”“我说了,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他手中刀尖锋利不留情,已划破了我的一寸肌肤,对待敌人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实乃天经地义,但我还是忍不住在脑内和易安抱怨:“你怎么教育你师弟的,他怎么这么凶?”易安是个老实人,当下忙和我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师弟,连累你了。”我欣慰不过片刻,下一刻他又嘀咕道:“可尔雅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不是有意的……”“刀在他手上,他还能是无意的?”我服了易安的睁眼说瞎话,我就不该相信弟控嘴里能有什么公道话,忍着颈侧的刺痛,我听见男人慢悠悠问出第二个问题:“方才戏台下,你是故意同我撞上吗?”“……不是。”“你说谎我看得出来,想清楚了再回答。”“真不是。”我一边把身体重量放在没受伤的那只脚上,一边无奈地道,“我也刚到这个镇子,哪儿有功夫精心制造同你的偶遇。”他不置可否,只道:“为什么跟踪我。”“因为……你看上去像一个熟人。”“熟人?”“不是我的熟人,我不认识你,但是——别再拿刀威胁我了!我正要跟你解释,你再往我脖子上划拉大家都别活了!”男人:“……”许是吃惊太过,他沉默一息后居然真的撤开刀后退半步,我捂着伤口,愤愤不平扭过头,我背后站着的果然就是那戴幕篱的男人。易安说尔雅是孔雀开屏的性子,但眼前的人却与夜色融为一体,从头低调到尾,只有当他开口,用那种含笑又疏离的口吻说话,我才能从他身上找到袁无功的影子。我决定直入正题:“你是尔雅吗。”他不语。易安快乐点评:“他这是感到为难,正在迅速考虑该怎么忽悠你,放心,他不会直接回答,他肯定会反问你尔雅是谁,是不是认错人了。”“尔雅是谁?”男人淡淡道,“你别不是认错人了吧。”易安登时大笑,我:“……应该没认错人。”他道:“退一万步,即便我真是你认识的人,你找上门有何目的。”你死了的师兄让我来找你。你没死但离死不远的师弟需要你拯救。
这些话都不那么合适,他听了绝对掉头走人,我这腿可再没办法追上他了。于是我另辟蹊径,狠狠心道:“成亲需要高堂,你师弟让我来找你,让我带你回去……吃喜酒。”易安:“……”男人:“……”窒息的死寂中,我一不做二不休:“我是你的弟婿啊尔雅师兄!”一般人遇到自称弟婿的变态跟踪狂是什么反应我不清楚,但无非是尖叫后退大逃跑,可尔雅是那个二夫人的师兄,他能是一般人吗?他的心理素质能有那么脆弱吗?“哪个师弟。”“什么?”“难道是青宵……不,他还是个孩子,但十四五岁也到了该通人事的年龄……可是,但是……难道是羽仪吗,这有可能吗,他分明就是棵一辈子开不了花的老铁树啊……”他以极快的速度喃喃了一通,忽猝不及防一把抓住我双肩,凑近来逼问我:“你是要和我哪个师弟成亲?!”我:“……开不了花那个。”男人:“……”男人:“……”尔雅兴高采烈道:“好小子,以前还跟我说他宁愿喜欢石头也不找活人当伴侣,可算让我找到把柄了吧!哈哈!”说着手上也不耽误,他拼命摇我:“弟婿来自何方,家里几口人,几亩田,你是怎么和羽仪认识的?”“意、意外……我救过他……”“原来如此,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好肮脏的手段,这孩子终于长大了!”“不是,你听我说,我跟他其实——”他不听我说。他很是上头。他更加拼命地摇我肩膀,就差把我脑髓晃匀了拿去烧烤:“你为什么要和我师弟成亲,你看上他什么地方?”“他、他好看……”“还有呢?”天旋地转间我晕得直犯恶心,尔雅还在一迭声逼问我要我再说两个袁无功的优点,但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我恍惚地道:“他除了好看外……还有别的优点吗?”尔雅:“……”他松开我,把我摆正放好。尔雅凝重地道:“还真是羽仪的媳妇,这可如何是好。”我没别的话想说。满心就一句,羽仪有你这样爱拆台的师兄,真是他的福气。作者有话说:写到三百章了我不活了大敌当前,我无暇分心考虑太多,一双眼睛只能牢牢把眼前的人盯着,生怕好不容易撞到树根底下的兔子跑路了。想到袁无功也是个滑不溜秋的,他的师兄尔雅在撒手没一道上肯定登峰造极,为防止他不打声招呼就溜号,我顾不得初次见面的礼节,干脆双手把他衣角拽住了。果然,他张口就要说托词:“天色已晚,不若——”“再晚也无妨,我与师兄一见如故,今日必将把酒言欢。”“……”男人似笑也似叹息,他道:“你都找到这里了,我不拿出点长辈的架子来接待也忒不像话,天色已晚,去我那儿坐着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