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谢苗儿这话并不全是为了胡搅蛮缠转移话题。
她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只要他站在她身边,哪怕不言也不语,光瞧着他的背影,她也会有一种安稳的感觉。
懵懂的小姑娘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能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陆怀海抬起的手定在了原地。
仿佛有一颗捶丸啪嗒啪嗒地朝他滚来,他下意识就想拿起球杖把它打飞,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丸就已经进洞了。
陆怀海表情一僵,眼底方才的探究霎那间消失全无。
分明什么也没有发生,陆怀海却觉得自己此刻一定狼狈极了。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谢苗儿正望着窗外,没有瞧见他的神态。
他极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没用朝食?”
谢苗儿的本意就是要别看话茬,闻言,她终于转过脸来,道:“我叫月窗去小厨房拿了。”
她的肚子极其应景地咕噜了一声。
陆怀海忽然拎起了一只食盒。
方才他的右手一直背在身后,就是提着它。
谢苗儿眼睛一亮,接过食盒,欢欢喜喜地打开盒盖。
“呀!这好像不是小厨房会做的吃食?”谢苗儿微讶。
食盒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几碟市井小吃,有上回他们吃过的食饼筒,还有两只泡虾、两碗扁食和几碟小咸菜。
陆怀海闭着眼睛都知道自家的小厨房早上会做什么,不是清粥就是细面,口淡得很,他吃不惯,硬生生养成了个不吃早饭的习惯。
不过他想起来今早起得早,谢苗儿还没吃,便遣人去街上买了一圈。
食盒揭开后,她杏仁般凝润的脸氤氲在暖融融的水汽中,陆怀海的喉结不自觉上下滑了两下。
他喉咙一哽,继而说道:“小厨房的粥有什么滋味。”
正说着呢,月窗拎着食盒回来了,她便走边说:“时辰有些晚,厨娘说只有白粥了……”
她一抬眼,见窗前谢苗儿和小少爷站在一处,非常乖觉地搁下食盒就溜。
谢苗儿莫名其妙,“她跑什么?”
这丫鬟倒是颇有眼色,陆怀海淡淡道:“再不吃要凉了。”
谢苗儿的视线总算是被眼前的食物拉了回来,她搓了搓掌心,和陆怀海一道收拾完摊在桌上的笔墨纸砚,逮着他去浣过手,才终于拿起筷子。
窗前这张桌子不大,说起来更像一个高脚的几案,两个人一起挤在这里吃东西,一时不防,低头时把彼此的脑门给磕出了个红印。
谢苗儿捂着脑袋往后缩,结果后脑勺又磕在了五斗橱上。
陆怀海的嘴角只弯起了几不可察的弧度,笑意却已经深入他的眼底。
谢苗儿瞧出来了,她一赌气,拿起筷子,把本该是陆怀海的那只泡虾也挟入了自己的碗里。
陆怀海的闷笑都快憋不住了,好在他有基本的礼貌,端起茶把笑堪堪压了下去。
谢苗儿实在是不太会使小性,这么一筷子没气到陆怀海,反倒把自己给架得进退维谷起来,她硬着头皮把半个巴掌大的第二只泡虾吃掉了,撑得胃有点疼。
吃撑了的谢苗儿单手支着腰站了起来,她决心在院子里走动走动消消食。再一看,往常白日总是很忙的陆怀海居然还没有翻墙走掉。
她不免好奇,问他:“小少爷,你今日很有空吗?”
于是陆怀海道:“明日,我便要去投军了。”
今日上午的诉讼风波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不知道张夫人那起子人何时发难罢了。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事端若不解决了,他担心自己不在时谢苗儿会被累及。
不过他从来做多说少,事情既已过去,他不打算再费力说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