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半天,她才是躲衣柜的人。他就算没有女朋友,也该有正在追求的对象吧,否则她实在想不出,这消失的几天,他去干嘛了。
这股酸楚滋味一冒头,她就莫名烦躁。
明明无数次告诫自己,不希望就不会失望,可为什么还是会暗怀希望?明明说好只是寂寞的消遣,为什么还会期待他的真心?
她真讨厌这样拧巴的自己。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拧巴的。
明明从前不是这样的。
“凌缙深,你以前出过远门吗,我这辈子还没出过县城呢。”
十八岁的江纵如坐在长途大巴上,看向窗外钢筋铁骨的高楼建筑,就像步入奇幻世界的爱丽丝,整个人颠颠地雀跃着,满心好奇。
身旁的男生轻笑一声:“你才多大啊,就这辈子了?”
江纵如转过头来,眼神晶亮晶亮的,她那几年总是一头齐肩短发,把朝气蓬勃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十八了,上大学了,是个成年人了。”她清清脆脆地答道,像一只刚冲出山林的百灵鸟,羽翼上还落着山林的露珠,却已经迫不及待飞向更大的世界。
“了不起,我们的小姑娘十八岁了,要去拯救世界了吗?”凌缙深双目含笑,打趣道。
“十八岁,你不知道吗,就拥有谈恋爱的资格了。”她突然挪了挪身子,凑得离他很近很近。
男生的心跳漏了一拍。哦不,至少三拍。
她凑得那样近,连毛孔都分毫毕现,吹弹可破的,双颊白皙,独属于少女的饱满。嘴唇微微翁张,鼻息如羽毛般轻盈,若有如无在他脸上撩拨。
大巴上的人群在那一刻被虚化,全世界沦为无意义的摆设,只剩一对正当其时的男女,脆生生地,青涩涩地,如同刚成熟的青芒,焦灼等待一双手的采摘。
少女的睫毛微微抖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
凌缙深不自觉空咽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明明嘈杂纷乱,却似万物希声,停滞的那两秒,足够一个人跑去赤道,又再从赤道跑回来,凌缙深想象自己成了一个超人、一个狂人,手足无状地在热带的大地上发足奔跑。
因为接下来,他听到一生中最不可忘却的惊雷——明媚少女的笃定告白。
“凌缙深,我们谈恋爱吧。”
以及,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在前往云城科大的众目睽睽的大巴上。一个肆无忌惮的吻,宣示她的主权。
那一年的江纵如,何止不扭捏,她是这世上芙蕖最明艳的一朵,迎着风会绽放,没有风也不含羞,笔挺地,飒爽地,去俯瞰这个世界,抖擞风姿。
又怎么会像一只卑劣、多疑、忧思反复的鸵鸟,将头埋在沙地里,一边期望一边失望,连温暖都害怕触碰,连幻想都自觉有罪。
命运在时间长河里,一遍遍杀死了她。
“我知道你没睡,我在你家楼下,看到灯还亮着。”又一句话跃上对话框。
他要做什么。她何止烦躁,简直有些愤怒了。
她已经伪装得很辛苦了,为什么非要将她从沙地里揪出来。
他要说些什么?向她表白吗?给她送花吗?还是又想赖在这里,度过一个自欺欺人的夜?
她选择不回复。
逃避是她对有关凌缙深问题的一贯处理方式。
直到几分钟后,又一条消息弹出来。
“开门吧,我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