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信中言明齐御史和她遭遇困境,无粮可施,又想起万安城有他这么一个老朋友,想请他看在往日阿盈姑娘救过他一命的情面上,从崔家的粮仓里支些粮出来。
封竹结过信件快速阅览了上面的内容,又听崔琬详细解释了他和阿盈姑娘相识的来龙去脉,亦是一脸愤愤不平:“万千流民家破人亡,他们却只顾眼前利益!尽是些不仁不义之辈!”
他骂完又想起眼前这位的老爹——崔老爷,似乎也在他口中不仁不义之辈的行列中。眼下他毕竟屈居人下,不由赶紧看向崔琬。
崔琬却是自嘲一笑:“这些日子我只顾研习剑招,竟不知玉州已陷入如此境地。我爹他必定是被一时的利益蒙蔽了双眼,封师傅,走,我们一同去寻他!”
封竹点点头,一同向院外走去,心中却想起了另外一茬。
齐澜是他师父一辈子的“宿敌”,他儿子自是得了齐澜真传,若是能借着这次的机会挑战齐渚,也算是了却了师父的遗愿。
思及此处,封竹顿觉心中豁然开朗,脑中一派神清气爽,腰板更是挺直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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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这这粮不能借!”
崔老爷听罢崔琬所言,将手中茶杯狠狠砸在红木堂桌上,杯中茶水溅了一桌。
崔琬见崔老爷态度强硬,也是生了火气,朗声道:“为什么?齐御史又不是不给我们银子,爹,你头上的匾额上不是还刻着‘义行天下’吗?”
崔老爷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伸出右手狠狠朝着崔琬指了几下,摇头叹息:“你个蠢货,往日让你跟着我多学些生意经,你偏不听,成日里只会舞枪弄棒,你是那块料吗?净做那些无用功!”
“是你爹我不想借吗?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成日看那些流民啃食树皮为生,心中亦是不忍。可这都是青琊那几位官老爷的意思!是,我现在和他们对着干,借粮给那位齐御史,待玉州灾情结束,他拍拍屁股回去升官加爵,咱们崔家就要遭人清算啦!得罪了青琊衙门就是得罪了玉州市舶司,你把那些人得罪了,明年互市的勘合还要不要了?咱们库房积压的茶叶瓷器还卖不卖了?”
“我崔家几百口人都跟着你喝西北风吗?”
崔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满脸通红,一旁的小丫鬟忙将堂桌上的茶水递给自家老爷。崔老爷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这才勉强顺过气来。
崔琬知道和父亲是不可能说通了,冷着脸瞪了父亲一眼,转头对着封竹说:“我们走!”
刚一出院门,封竹面露急色,眉头紧锁对崔琬道:“少爷,我们这就放弃了?”
崔琬脚步越来越快,面上闪过一丝冷笑,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物件举到二人面前:“不,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这是我们崔记印章,见此印如见东家。我们直接去粮仓!封师傅,麻烦你陪我走一趟青琊了。”
封竹见眼前的年轻人竟有如此魄力,顿时对他有所改观,加上他也比崔琬长不了几岁,心中生出几分敬佩之情,面露笑容,抱拳行礼道:“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两个时辰后,崔记粮行的掌柜着急忙慌的跑进主宅,扑通跪在堂下,脸上满是惊恐,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崔老爷见他这般模样,心生不满:“怎么了这是?你家老爷还没死呢!”
掌柜的浑身颤抖着,脸上竟真的流出热泪来:“老爷!不好了!少爷带了我们百车粮食上青琊了!”
崔老爷闻言,哀鸣一声,差点就要昏死过去,掌柜和丫鬟见状忙上前扶住他。
崔老爷虚弱万分,即将昏迷之时还颤抖着交代:“给青琊的刘大人写信……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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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琊刘府。
玉州布政使刘含林手握着万安城崔家的来信,心中焦虑万分,在堂下踱来踱去。
青琊知府黄礼行和提举太监安万全一同坐在黄花梨圈椅上,手捧精致茶杯,一脸淡定的嗅着茶香。
安万全喝了口热茶后,抬头看向刘含林,满脸嫌弃,啧了一声后道:“刘大人,别绕圈了,咱家看的头晕。”
刘含林心中正是烦躁,一时也来了气,毫不客气道:“安公公说得轻巧,陈抚台赴鹿台主持大局,将玉州这担子全扔给我一个人。你看看,齐休然这厮手都伸到万安去了!他倒也有这本事,真能有人不顾身家性命来给他送粮。若让他盘活了这死局,中州那边怪罪下来,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刘含林说话夹枪带棒,安万全亦是阴阳怪气:“刘大人就这么沉不住气?这事儿有何难的,国舅爷每年花那么多钱养着白云山上那帮人,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咱家真是不明白,刘大人究竟是怎么混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刘含林面色一滞,似乎明白了安万全的意思,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半道劫杀粮队?”
安万全并未说话,默认了他的猜想。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青琊知府黄礼行忽然放下茶杯,眼露精光:“不若做成一石二鸟之局,引齐渚出城接粮,届时再将他一道杀了,也算给阁老一个交代。”
刘含林听了他的话,紧锁着的眉头顿时舒展看来,一脸激动之色:“就按二位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