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有个像极那人的剪影。正当众人轻松了一口气,卸下重担的同时,却见一向稳重的人将笔猛地砸落在地上,怒喝了一声“本宫给你们脸是么?!”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所有人皆跪服在地,不敢言。气氛死寂,沉默到让人难以忍受之际,主座上的人才轻飘飘开口:“滚”那群道士甚至来不及收拾自己招摇撞骗的东西,连滚带爬,夺路而逃。可玉石阶下,还有一人没动,谢奕。他拂袖长拜于地,不退。跪在地上的人神色虽镇定,可额间冷汗不断落下,很快便浸湿了额间碎发,眸间痛苦之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知道主座上的人有多坚决,所下的决定有多绝决,毕竟,那么从容不迫地一步步走向自己规划死亡结局里的人,这世上究竟又有几人呢?对自己都能冷漠至此,又怎能期望她救济天下。可,这世间帝王,大多数无不如此,能坐上那个位置,要说会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他都快要笑了,王座上沾满鲜血,世间豪杰使尽浑身解数,为了生存,淘汰掉弱者,只为问鼎天下。而她已然合格,却拒绝成皇放弃了放弃了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忍着后背传来撕扯般的剧痛,他张口像是想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攥紧拳头,面色凄然又悲哀“公主”谢奕死咬牙关,喉咙间的血气已经弥漫了整个胸腔。太平低头神色漠然,似乎半分未察觉意识到事情不对,满脸倦色:“退下吧”“公主!”谢奕突然大喊,像是在和什么桎梏死命对抗着,男人脖颈处青筋毕露,像是竭尽此生力气愤然嘶吼:“臣要你别后退!别同他们讲和!”男人满腔绝望与悲哀,可主座上的人仍是没什么太大反应“本宫意已决”谢奕陡然吐出一口鲜血,竟然径直昏了过去。太平这才掀起眼皮抬头看了一眼,朝暗处的人面无表情吩咐道:“按计划执行”暗处的崔湜无言点头,让人将谢奕拖了下去,走了几步,他又回头长叩首:“我等愿生死相随,荣辱与共”太平敛下眉,什么都没说,只是挥了挥手。暴风雨,即将到来。她却将平日有才能之亲信尽数遣退,仅留些许人伴其左右。她自然知道,她那位侄子在搞什么小动作。她的所有追随者,皆被死死控制住,动弹不得,只有一些死忠,为了履行曾经的承诺,说要生死相随,说要荣辱与共真傻,不是么?明明知道是死路一条,明明知道她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却还是要跟她一起去死,真傻,不是么?她又算了算日子,好像略有些偏差。沉默了几秒,便整理行装带着一众人马,再去一趟神祠,那是她们曾在万千烟火的见证。太平看着明堂上的熟悉的金身神像,没有跪下,这狼狈荒芜的一生,所信仰的,唯她而已。她盘坐在神像前,回顾这一生,她爱过,恨过,失意过,自私过,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的一生罢了,没什么值得铭记的。只是有些挣扎,只是有些刻骨铭心罢了。太平身着紫衣,尽管面色苍白,仍是不掩天胄贵气,身后的崔湜沉默无声,只是接过下属递来的外衣,欲套在单薄的人身上。太平看向仍有些昏暗的天色,忽然她黯淡无光的瞳孔里出现光亮,一丝丝微薄的光亮出现在天际处“长夜行将褪尽,我即为黎明,任凭黎明后的盛阳,将我焚烧殆尽”那人伸手,像是凭空想拥抱些什么,像是拥抱这个世界,或者拥抱陡峭的寒风。大殿内,高高在上的神明似笑非笑,睥睨着人间。她启程回府,见一群身披甲胄的士兵已将她府邸团团围住,他们忌惮而又敬畏地盯着她,仿佛她是什么怪物。总是这样,身边人总是这样,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她。她突然感到这世间真是无趣至极,而她又太过疲惫不堪,懒得迎合。此生唯有那一人,把她这些自我保护的伪装层层褪去,而后蹭进她的怀抱里。可那人,已经不存在。她不在这个世界了。公主边想,边泰然自若地走入府邸,胜似闲庭信步。殿内的太监已然在等着她,却未敢抬头看她,只是双手奉上鸠酒。太平坐在主座上,风轻云淡地下令“召太子进来”她等了好一会,才见她的侄子磨磨蹭蹭地站在门边,不敢再踏进一步。“本宫还以为你能果决些”她笑叱了一声被历史审判的犯人有些不满意自己的死刑竟被延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