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座下的黑白棋子静静摆在棋盘之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局势继续缓慢倾塌,可却无人察觉公主府里所有人都知道,那人常去陵园,什么事都不做,也不开口说话,就静静靠着石碑旁待了一整天潇湘水断,宛委山倾。珠沉圆折,玉碎连城。甫瞻松槚,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译作:永失吾爱,举目破败。岁月失语,祈世永铭太平轻抚着石碑上的字,瞳孔中只余留世界余烬后的无边温柔。那人听着松涛阵阵,靠在冰冷的石碑上阖眼,恍若那人仍旧在她身边。太平手中的权力像是流沙般,不断地流走,可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朝堂上发生的事,也不在意不断被敌方侵蚀的势力她废了,没有了上官,就如同被斩去一臂,他们不必再畏惧她,所有人都得出了这个结论谢奕自是清楚殿下所作所为究竟在干些什么,她在找死。他也知道,活着的人已经死在了那场政变中,而现在的公主已宛若一具行尸走肉,而今活着的每一天,对她来讲,都怕是莫大的残忍与痛苦可他潜意识里像是有人在告诉他些什么,让他死都不能放弃,他想不起来,只是直觉要求他这么做,此事关乎天下,关乎历史走向,他只能这么做于是他和崔湜屡次劝谏,却始终无果。“公主怎能如此糊涂啊!”公主那时却只是看着张说完成的初稿,细细想着事情,半分没搭理他。谢奕叹了口气,只能先拜退下去想办法。最近公主总是去参佛,常常在里面待很久也不出来,甚至不允许外人进入,谢奕思及此,心下一动有了主意。再次走出佛祠,太平面色苍白,眼里满是血丝。“这就是她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世间么”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太平站在晨光里,瘦削的身躯在清寒的风中晃荡,似是有些站不稳,神色恍然。晨光中,有商贩早早便摆好了摊,各色玩意儿琳琅满目,空无一人的街上马车与人流逐渐多了起来,吆喝声与叫卖声此起彼伏,有赶考的书生,不远千里来交易的各国外邦人,当然还有忙着上学堂的小学童。她只记得她站在那看了好久,像是时间在她眼前迅速地流逝,展现着这平凡的一天。一身华服的人长久地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之际,一个蹴鞠从她身旁掠过,她没防备,陡然一惊。低头却见一群小顽童嘻嘻闹闹地提着稍长的裙摆从她身旁推搡而过,天真又活泼地朝她道歉后,又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像是一群小团雀一般玩闹去了。她蹙眉看着那群孩子离去的身影,不知想到了什么,麻木不堪的心脏像是被陡然击中,她发疯似地回到大殿里,殿内无数的纸张因风而翻飞不已,她扶着门,艰难地吸进空气,无神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而那盘棋仍静静地躺在神座下棋盘旁因劳累过度而吐出的血沫已然干涸,暗红色的一滩血迹在晨光下显得越发刺眼。太平踉跄着一步一步走过去,纸上潦草的字迹因风而起,窗中倾泻而下的流光显得是未有过的神圣,似是跳脱时间之外,远离万般尘世喧嚣。“在你之前,一切问题都没有意义”瘦削的人轻声开口。“在你之后,所有的问题都有了它的特解”身着华服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什么心绪,像是在艰难地接受着什么事实而后,她猝然开口,像是筋疲力尽:“婉儿”“我不信佛”太平温柔地对风轻声呢喃“但如果是你,我期待有来生”话音落下,她颓然坐下,阖眼长闭,拈起黑子的手仍止不住地颤抖。最后棋子声动,黑白势反,天下局改--------------------别后退傅将军听闻自家亲眷被俘,千里迢迢赶了回来,在公主府大闹了一通,而后上奏叱责公主太平专横跋扈,两方人马在朝堂之上吵得乌烟瘴气,新账旧账都被翻了出来。双方脸皮彻底撕破,不留一丝情面。谢奕彻底坐不住了,他确实是着急了,只能让人找来与那人身世相仿,相貌相仿甚至气质相仿的男子,偷偷送入上官府邸。不曾想,那人却是大怒,神色铁青又冰冷,大骂一句“你也配!”后,便让人丢出府邸。谢奕冥思苦想,又传道士在公主面前,招魂作法。太平当时正考虑着事情,未曾注意到玉石阶下正在发生什么荒唐事。待她陡然被一声熟悉的传唤打断后,她恍然似是回到了曾经,那人又唤了她一声殿下。她抬起头,一用力,回过神来,手中紫毫已被折成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