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的士兵,比他们威风。
汉军的将军……
吕嘉在南越国扎根了数十年,辅佐过三代君王。临到晚年,却自己杀主称王,堪称一代枭雄。他的眼睛看过太多的人,聪明的、愚蠢的、野心勃勃的……
然而,当他看到楼船之上的青年将军那双冷肃、漆寒的眸子时,仍然下意识一个瑟缩。天山的森寒、离水的冰凉淬炼出最纯粹的杀气,蕴藏着把冷铁熔噬成滚水的洪流。
吕嘉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在霍去病那双冷凝到极点的眸子面前,他竟然生出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就好像,败给这样的将军情有可原、理所应当。
“他是……”
吕嘉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心腹低声道:“据说是大汉的霍去病。”
夏虫不可语冰,南越也不知道匈奴的可怕。赵婴齐回到南越后,曾经对吕嘉提起过霍去病,说他每战必胜,打得匈奴频频遁逃,言语之间不乏推崇与艳羡。
那时候,吕嘉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捋着胡子大
笑:“区区小儿,也敢封侯拜相。我看这大汉的君主真是糊涂,必是国祚早亡之相啊。()”
命运总是充满着无数的回旋镖。今日不过一个照面,吕嘉就好像明白了,他以为糊涂的汉武帝刘彻,为什么会把最尊贵的权位加封给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
吕嘉浑浊的眼中忽地变得怨毒无比。大汉的强盛的国力,霍去病年轻的□□与不世的功绩,都把他这个蜗居南越一隅的老东西衬托得可笑之极。
终局即将到来之际,他半点没有悔意,只是徒劳地怨恨着老天的不公。
忽地,吕嘉的眼睛一瞬瞪大了。
等等,那个叫江充的呢?他是不是提过和霍去病有什么关系?把他给我捉过来!我要拿他的命让汉军退兵,不然就杀了他!?()”
“是!”
然而当亲信赶到江充的住处,准备把人捉拿归案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江充始终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人。因为他自己就是个充满恶意的人。
他早就猜到了,吕嘉狗急跳墙之际可能会把他的性命作为要挟,强制汉军退兵。搞笑呢吧,他的命值几个钱?
霍去病巴不得让他光明正大去死。
所以,江充极富先见之明地开溜了。临溜前,顺便说服了他总贿赂的那个南越国亲信,和他一起投向大汉的怀抱。
这叫劝降有功。霍去病打下南越之后,应该不会拿他怎么了样吧?
而吕嘉得知江充人不见了的消息,更是暴跳如雷。无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指望着最后一点力量,和汉军决一死战。
如此,也不枉人世来一遭……才怪!
正所谓越老的人就越怕死,吕嘉就是个中的典型。他晚年过惯了专政擅权的好日子,野心膨胀得巨大无比。这样一个人,要想他视死如归,怎么可能呢?
外面,所剩无几的南越兵丁还在孤苦伶仃地守着城。这厢,吕嘉和心腹们已经奔向了即将渡往海上的船上。
“走,快走!”
他被一堆人气喘吁吁地簇拥着。然而终究是徒劳。霍去病手下的病,到底是骑兵出身,敏锐、迅捷程度世无其二。
早在主帅突然消失,霍去病就察觉了不对劲。攻下番禺后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堵塞前往海外港口的道路。
果然截住了一组偷渡户。
吕嘉一行人形容狼狈地被逮了个正着。当他们出现在霍去病面前的时候,后者不由默然了一瞬。
眼前的小老头蓬头垢面的、身上还刻着奇怪的纹身。他的牙齿已经掉光了,刻意截断的头发稀疏不已。唯独一双鹰钩鼻,予人城府深重、不好相处的感觉。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人,控制了南越,给大汉造成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忽地,霍去病发出一声极轻的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