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捻了捻手指,此刻竟陡然生出一丝庆幸:祁连山远在河西,并不在他北征之路上。起码此遭远渡漠北,他还能活着归去长安,以报答对他恩重如山的主君、和大汉数以千万计的臣民。
至于葬在祁连山……为将为帅之人,为国捐躯、马革裹尸,本来不就是最好的归宿么?
透骨生寒的北风吹过,把霍去病的意识吹得极为清醒,也让他心口浓烈的不舍之意愈发分明。
唯一的遗憾,便是陵月。
他招惹了她,却不能与她长相厮守。
霍去病的漆眸中墨色涌流,神色难辨。半晌,他利落的下颌倏然绷紧,终究是闭上了眼。
倘若人命终由天,世势不可改……
他叹了口气。
不过,幸好陵月提前知道了此事。有朝一日,真走到那一天,至少她不会感觉太难过。
可见,此事也并非全是坏处。
霍去病自嘲地笑了笑。
“……”
数步之隔外,烧着炭盆、春意融融的房间里,江陵月亦是辗转难眠。芜杂的思绪牵缠在脑海,不许她进入黑甜的梦乡。
江充和义妁的造访、霍去病的异常,还有与他相处时的甜蜜酸涩统统混在一处。更别说还有对未来大战的隐忧。即使业已知道结果,但谁说蝴蝶翅膀不会煽动一场飓风呢?
要是因为她做了什么,导致霍去病封狼居胥的成就有所偏移,江陵月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
话说回来,漠北之战是怎么打的来着?
江陵月的印象少得可怜。她只记得是霍去病的军队碰上了左贤王的,彼此打了个照面,就莫名其妙地赢了……
这时候就不得不埋怨太史公了,把《卫将军骠骑列传》写得像打工人周报一样,只有罗列的数据和kpi,毫无真情实感。
唉。
便在奋力回忆的情绪中,她渐渐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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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昨夜失眠太久,第二日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然大亮。江陵月连忙把自己收拾一通,匆匆赶到门外。
一开门,恰与霍去病撞了满怀。
“哎哟。”
江陵月额头磕到了霍去病胸前不知哪根骨头上,疼得她重重“嘶”了一声,半晌睁不开眼。
一只大手揉了揉她额头,才略略减轻了疼痛。
察觉额间的暖意,
江陵月便眯眼问道:“军侯,
我迟到了么?没耽误你们什么事儿吧?”
“不曾,我正要去军中。”
“那一起!”
代郡太守苏建和卫青有旧,本人亦是坚决的主战派。这次五万大军在此地稍稍休憩,他除了与霍去病叙旧外,也做出了一番表示。
——他把代郡历年积攒下的粮食,狠心划去了整整一半,充作大军的粮草补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