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蹊没有同她说过爱,他的那一句“喜欢”,也是四年前、青衣巷里,孩童般的打趣。四年过去了,她在驻谷关的这四年,家破人亡,父离兄散。
她见过太多真情破碎。
也受过太多嘲讽、揶揄。
酒足饭饱思□□。
也只是酒足饭饱后,才肯思□□。
食不果腹的日子里,她只求能活下来,家人平平安安,姨娘、二姐、兄长都平平安安。
哪里敢奢求什么真情呢。
“小芙蕖,”
见她发着愣,安翎牵过她的手,“其实我很嫉妒你,沈蹊能为你做到这种份儿上,是真的很喜欢你。你为什么总是怕他,兰芙蕖,你是不是没有安全感?”
冷风透过军帐的缝隙。
吹拂到少女面颊上。
她垂下眼睫,低低“嗯”了一声。
“郡主姐姐,我害怕。”
兰芙蕖没有好意思说,自己与沈蹊亲密接触时,她既想要,又害怕他。
“那你呢,你是如何想的呢?”
她抬起眼眸。
她想——
首先,姨娘、二姐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其次,能与父兄团聚,一家人像四年前那样,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地在一起。
至于她与沈蹊。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过在苟且偷欢,与沈蹊尝得是一时欢愉。
用二姐的话说。
沈蹊那样冰冷无情的人,是不会有什么真情的。
她还说。
自己以往是世家女,是千金小姐,如今却是罪奴之身,即便脱了罪籍,也与沈蹊门不当户不对。要是与沈蹊在一起,自己只能成为沈家的妾室。
不止是不敢渴求真情。
更多的,还有自卑。
“我还记得与他再次重逢,是柳氏的宴席上,他高冠白玉,器宇轩昂,而我只是一个下人。郡主姐姐,我不敢面对他,你能明白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遇见曾见的熟人,是一种什么滋味吗?”
少女眼睫闪了闪。
过去的她,是清高的,是骄傲的。
而如今——
“我不敢去想。”
兰芙蕖长发披肩,将头轻轻靠在叶朝媚肩膀上,“郡主姐姐,我不够好,我配不上他。”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道虚无缥缈的晚风。
“他亲我,抱我,我不反感,郡主姐姐,我想我大抵是喜欢他的。可我没有品尝过深入骨髓的爱,也不敢妄图惊天动地、海枯石烂的爱情。是我自私,我只想抓住眼前、我所剩无几的东西,我的姨娘、我的二姐、我的兄长……我害怕我再渴求太多,连原本拥有的东西都弄丢了。”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少女肩头微动。
低下头,轻轻啜泣。
“郡主姐姐,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