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锦杪有些失神,眼前的秋阑宫仿佛被覆盖上了一层刺眼的红色,同十九公主出嫁那日一般,死气沉沉。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她们的亲生父亲。
诸位公主为十九公主感到悲哀,何尝又不是在悲哀她们自己?
锦杪不觉得自己与她们有什么不同,她始终相信圣上给予自己的殊荣,终有一天是要还回去的。
玉辇继续往琼阳宫去,锦杪却没了来时的好心情,眉蹙青山,眼颦秋水,素手扶额,心上像是被什么压着,让她呼吸难受。
环顾玉辇,四面围着,仿佛囚笼。锦杪檀口微张,喘了两口粗气,急促地命人停下。
裴臻立时掀开玉辇的珠帘,将另一只手递过去,冰凉的玉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不过一转眼,掌心就裹住了他的手腕,就好像溺水之人抓到浮木般,攥得牢牢的。
下了玉辇,四面依旧还是围着,这个囚笼更大,可也更加令人喘不过气。
前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甬道,宛如不见底的深渊。
锦杪抬头,发觉天变小了,原本无边无际,现在就那么一小块儿。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如今是越看越觉得皇宫里的天真小,外边的人羡慕这宫墙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殊不知其实是个囚笼。
在自由面前,荣华富贵算得了什么?
昔日在外游山玩水的日子,锦杪此时此刻怀念极了,也不知她还有没有到外面去的机会。
许是以往都乘玉辇到琼阳宫,今日一走,才知这条路真的很漫长。
锦杪到琼阳宫时,芳岁嬷嬷刚伺候徐贵妃睡下。少女神色憔悴,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去床边看自己母妃,这边芳岁嬷嬷命宫人去将安神茶端上来。
这些天,锦杪日日入宫,母妃的作息,她已是熟记于心,往常这个时辰,该是坐不住的才对。
她轻手轻脚离开床边,小声问芳岁嬷嬷:“嬷嬷,母妃今日可是哪里不舒服?”
芳岁嬷嬷叹了口气,“娘娘本来玩儿得很开心,得知十九公主没了,娘娘突然性情大变,哭着喊着说自己孩子没了。商大夫来瞧了,说娘娘能想起自己有孩子,这是恢复正常的征兆。娘娘喝了药,便歇下了。”
锦杪颔首,坐下抿了口安神茶,目光落到外边,天阴沉沉的,风卷着落叶在空中盘旋。她幽幽叹了口气:“看样子又要下雨。”
不久前入了夏,帝京隔三差五就有雨。老天爷的脸经常是说变就变,明明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大雨倾盆。
今天也是,来时好好的,不过走了一段路的工夫,天就沉下来了,宛如一张巨网铺开,闷热夹杂着压抑扑面而来。
一盏安神茶见底,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密集且迅速。噼里啪啦的动静,不绝于耳。
殿内阒寂无声,锦杪歇在凉榻上,一瞬不瞬地瞧着外边连绵不断的雨帘,时间久了,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便入了梦。
夏日午后炎热,仿佛有火炙烤着大地,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小孩子爱玩的心。大太阳底下,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同宫人在御花园玩起了捉迷藏。
小姑娘活泼得很,游鱼似的在御花园里钻来钻去,不一会儿,就把悄悄跟着她的宫人给甩开了。
摛藻堂在御花园东北方向,做储藏书籍用。小姑娘爱看书,平日没少来这儿,路过摛藻堂发现里边好像有动静,小姑娘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有哪个宫人想偷书出去卖吧?
不行不行!她得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