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阑干千尺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十二年前,还是大瀛天舜二十三年末,一道密旨握在护国将军南荣景须手中,连同荃州府宋天虹、苏城太守王宝立,带兵千余,直向身居苏城的名将沐天府中而去。
雾黑风高、寒气森森,九月秋末,夜晚,厚云低垂,苏城街上行人稀少,纵是一两个夜归之人,也被赫然而至的军队震慑得躲进身边的角落,不敢做声。
人人闭户,长街再也无人。
天际处星色无光,空气憋闷,仿佛就要下起雨来!
红绸,我接到王丞相冒死相告,你快带着两个孩子先走,定要保全我沐家这一点血脉。
沐府中,沐天面色焦急,紧紧扣住小妾红绸的肩膀,红绸怔然的望着他,一双美目,泪意盈盈:不,红绸死也要与将军在一起。
沐天摇头,恳切的望着她:红绸,算沐天求你,我沐家这一次,定逃不过这灭顶之灾,难道你要眼看着我沐家被杀得一个不留,自此绝后吗?
红绸愣住,泪水流连在眸心中,一身水红色香绸映在沐天凄痛的眼中,映红了他深黑的眸子,他的焦急一览无余。
大瀛与楚诏国常年对峙,沐天,乃抗击楚诏名将功臣,功在社稷,怎么也会有今日这般惶惶的神色?
许真是到了绝境吗?
红绸怔忪!
此时,一直安静坐在身后的女人,放开怀中同样安静的女孩,缓步走到红绸身边,女人一身纯白色羽缎针绣裙,裙摆浮动,有若天边纯美的流云,唇际惨笑如风,荡漾在人心中,却是无比的安宁与贞和。
红绸,你我姐妹多年,感情深厚,你是我们唯一可信赖的人,我们唯有将纤纭托付给你,才能安心,况且,你还有莘儿,莘儿才不到两岁,是沐家唯一的香火。
说着,裙幅一荡,女人倏然跪倒在红绸身前。
姐姐红绸忙伸手扶她,却谁知沐天以堂堂将军之身,亦随着跪在了自己面前!
将军!
红绸泪水簌然而下,想她曾经只是风月楼卑微的歌妓,因逃出风月楼而被人追杀,幸得沐天夫人萧涟所救,萧涟因为生下女儿沐纤纭后,身子虚亏,不可再育,因红绸琴棋书画、歌赋诗词无一不晓,又对萧涟敬重有佳,正为丈夫寻一妾室以续香火的萧涟,便将红绸纳入府中。
红绸深感大恩,又怎能承此大礼,想着,亦跪倒在二人面前,三人相对,眼神中,凄然怅惘!
曾经的繁华、曾经的安然,就要一夕而去了吗?
萧涟紧紧握住红绸的手:红绸,我定是要与沐天在一起的,就求你定要保全咱们的一双儿女!
沐天亦郑重的望着她:这是些可带的财务,再犹豫可就来不急了!
将军!红绸咬唇,凝望着沐天,泪水湿透了衣袖。
娘
身后安静的女孩,一双水盈盈的眼,望着跪在地上的三人,沐天拉过女儿,目光留恋不舍的望着,女儿沐纤纭年仅7岁,模样像极了曾称苏城第一美人的母亲。
纤纭,你答应爹,以后万事,定要听姨娘的话。沐天目光怜惜,语色却沉重。
沐纤纭眨动双眼,却不说话!
答应爹!沐天扣紧女儿的肩,纤纭吃痛,巧眉凝结:娘
向来柔和的母亲亦凝重了脸色,严厉的望着女儿:纤纭,你跟娘发誓!发誓一辈子都要听姨娘的话!
纤纭吓住了,泪珠儿凝结在眼中,不语。
发誓!最是严苛的竟是母亲,母亲清和的目光凝了尖风,反而更加可怖。
一滴泪滑落唇角,小纤纭终于颤颤开口:纤纭发誓,一辈子一辈子都听姨娘的话!
红绸已然泣不成声,她知道,这是最后的诀别,最后的嘱托!
纤纭!萧涟终于将女儿拥进怀里,容色凄然、泪水涟涟:纤纭,你定要记住今天所说的话,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突地,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一人身穿副将甲衣,顾不得什么,便冲进门来:将军、夫人,南荣景须的人已到了门口,便要杀进来了!
沐天连忙站起身,将纤纭推在红绸怀中:快,去抱了莘儿,带着纤纭你们速从后门离开!
萧涟亦起身,随在沐天身后!
娘纤纭奔过去,仍旧拉紧母亲的衣裙,萧涟低眼望她,泪水挂在绝美凝白的脸颊上,晶莹有若珠玉,却狠狠别过头,决然的推开女儿: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