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不会有结果,谢归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他想尽最大的努力,为自己的故土求一线生机。
不过此时的他也已经明白,于是将剩下的半杯茶喝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对那小少年道:“多谢你的茶。”
他将杯子归还,其后转身,下了问道长阶后,就收拾了包袱离开宗门,回到夏国了。
后来夏国亡,百姓尽数被杀,连唯一的妹妹也在他的怀中死去。
崇轩二十年的那场大暴雪,埋了谢归的一切,天大地大,谢归彻底没有了家。
他一直将这些归咎于他不够强大。
若是他当初修炼再刻苦一些,再勤奋一些,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
悔恨自责将谢归吞噬,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求死意志极为强烈,失去了一切之后,这世间的所有都索然无味。
他的银两再也没有可以寄的地方,他雕的木兰花,再也不能给采蕴看,那些他以为他拥有的,想要好好守护的东西,俱已化为泡影。
然而他还不能死。
夏国那么多百姓的魂魄都还被困,采蕴也化成一片黑雾遮挡,谢归是唯一知道此事之人,他必须找方法救出所有百姓的亡魂。
于是他又在世间浑浑噩噩地活着。
谢归在人世流浪时什么都做过,不管是木匠铁匠,还是樵夫猎户。
他甚至做过很长时间的乞丐,尝尽世间苦楚,直到寒天宗再次开山门招收弟子,他便拾掇了一下自己,再次进入寒天宗。
上山的路上,他结识了一个少女。
那女孩背着包裹独行,步伐稳健,走了大半山路也不见喘气出汗。
当然,谢归自然是看出这少女身上的不同寻常,那是一种感觉,是谢归在世间摸爬滚打,饱经风霜多年后,练出来的眼力。
那少女似乎与他相同。
他上前搭话,得知少女名唤云馥。
几番交谈下来,两人其实多少都有点明了,他们都不是单纯地为了拜师门而来。
谢归并未深问,毕竟这天下之人,谁都有自己埋藏于心底的旧事。
山上站了密密麻麻的人,皆是这次前来拜入寒天宗的孩子,有些家境富裕的就坐着马车,有些家境朴实,就像谢归云馥一样,徒步上山,总之十分热闹。
正当谢归与云馥闲聊时,却见两只通体黑亮的灵兽拉着金车而来,富丽堂皇的兽车引起了轰动,众人纷纷让出位置,就见那兽车上跳下来一个十一二的少年,头戴金冠,身着锦袍,模样华贵无比。
这等身份该是直接进入寒天宗的内门才是,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外山的山门处。
就见那少年不耐烦地对身边的人道:“别烦我,我就是要从这里参加选拔入宗门!快把这车给我抬走!”
谢归站在人群里,远远瞧着那张脸,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寒冷的冬日,为他
送上一杯热茶的小少年。
“这是谁家的少爷?”他低声询问身边的人。
“他啊。”旁人答道:“长安大名鼎鼎的钟氏听过吗?这位正是钟氏家主的嫡孙,名唤钟浔之。”
谢归想,缘分还是很奇妙的东西。
进寒天宗之后,谢归一直想着用什么方法能让寒天宗从内部瓦解。
只可惜他向来没什么害人的手段,一连修炼多年,也没能找到办法从内部击溃寒天宗,竟是勤勤恳恳地从一个小弟子,变成了钟浔之的师兄。
谢归多次暗恼自己的无用,眼看着时间所剩无几,不仅没报复寒天宗,也没能找到破解夏国封印的办法,正是一筹莫展之时,忽而有一人找上了他。
见到此人的时候,谢归无比震惊,未曾想她也存活世间。
正是当年一直跟随良宵公主左右的国师,步时鸢。
她告诉谢归,解铃还须系铃人,夏国的封印非同凡响,只有落下封印的良宵公主才能解开。
然而良宵公主当年就死了,又如何再去找她来解开封印?
谢归拿此话问她,步时鸢只道她会将良宵公主带到谢归面前,但需要谢归配合她做一场局。
谢归并不知步时鸢想要做什么,但他在步时鸢的身上察觉不到邪恶的气息,她像是天生带着神性,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