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四中午她又因为赶一份报表,快1点才吃了午饭从食堂出来,还没到拐弯处,突然听到身后依稀传来说话声——“名铮你又现在才来吃饭,没菜了!”如芒在背,她忍住没回头看,可也不自觉地想到,自从那次在食堂门口摔倒,她就没再在食堂遇过那个男人。以及每次下班时,她似乎都远远地看到这边会有个耸动的脑袋。
到此刻,电光火石间,一切都好像有了答案。
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她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会抿紧唇有些戒备又恍然而悟地看他。
张名铮看起来也有些无措,好像被揭穿了秘密抓个正着的小孩,但昏暗中明亮的双眼里又明明若隐若现带了些激动和兴奋,还有他右手手指间夹着的那根烟,看起来没点燃多久,那点火星现在也无主般僵僵地停在半空中。
时间似乎停止了。
直到风吹过榕叶哗哗。
“我,不是……”他罕见的语拙,似乎想解释什么。
秦盈娣就终于回过神来,挺了挺腰、抿紧唇非常凶地一瞪他,像龇牙咧嘴耸起毛发启动自我防御的幼兽。
他就像被唬住了,噤了声,垂下眼去,然后想起了什么,急忙转身往路口走。
去公交站的路只有这一条,要不就跟着他一道走,要不就回去坐货运部的班车。秦盈娣渐渐缓过来,看到那个背影步子缓缓,再往前看,路灯不明,天桥那边人流稀落,一咬牙,再一次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哼,又不是他的路,她这么想着。过马路、上天桥,一前一后,始终和他保持着3米的距离。
天桥下,车流不息,初秋夜风微微,她并不松懈,警惕地留意着周遭的一动一静,突然却毫无预兆地咳起来。像是要和她的故作镇静作对,来自那个男人的二手烟,精准地侵袭了她的鼻腔。
她莫名有些生气,气自己不争气,尤其是那个男人回头看来,又在经过一个垃圾桶时,飞快地把手里的烟掐灭扔掉了。夜色沉沉,虽然他做得不着痕迹,但她还是看到了,她觉得自己让人趁了机。
幸好从穿过昏暗的树丛,下路梯,来到公交站,一直到上车,那人都没有借机搭讪。他一如既往地选了车尾一隅,而她则和第一次坐这辆公交时一样,随着人流挤到车厢中部,然后扶住栏杆死死占住自己的阵地。车窗外夜色中的树木和建筑影影幢幢,离芳村越来越近,整个过程,她除了抵抗周围人的挤压,全程背对车尾。
一个陌生人而已。她这么提醒自己。
车子回到芳村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货运部的班车和他们同时到站。秦盈娣从车窗看到那辆班车时,心底不好的预感陡生,果然,她一下车甄镇歌他们就发现了她。
她避开人流不动声色疾步走,甄德建却还是笑着追上来和她打招呼,舔着脸叫美女,问她怎么坐公交,不去坐他们部门的班车。
如果祁桃在,祁桃一定会回应,说是何必得罪人。但她做不到,她并非不变通之人,可直觉告诉她,这种不礼貌不尊重人的赖皮一次都不能纵容。
所以她坚持一个眼色都不赏他,虚握着拳绕开一步继续往前走。充耳不闻那戏耍地“呵呵”笑,加快步子。就在她有些担心,屏着呼吸一边赶路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低沉压制地一声:“别挡路,滚开。”
战火似一触即发,她觉得心惊,克制回头看的冲动,只怕冲突蔓延到自己,步子一停也不停。
过了好一会她才确定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前面路口拐弯处,玻璃店门投影出了她身后不远处那个显眼的、从容不迫的身影,夹杂在人流中,和她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那个男人成功把那些人震慑住了,而且也没有追上来和她套近乎。
她觉得感激。
矛盾是他和那些人的,与她无关。
她感激的是这一点,但并不感激那个男人。
回到宿舍她从窗口往小公园看,那个男人还在那里,她从肠粉店打包了一份汤面返回时余光就瞄到他待在那了,没有站得很远,似有意似无意。她心里莫名憋了一股无名火,等他看来,不管会不会太刻意,“刷”地一声,她再次冷着脸猛地拉上了窗帘。
祁桃比她先回来,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问她怎么了,她罕有地冲口而出:“遇到一个自以为是的人!”
“谁啊?”祁桃有些八卦地想去拉开窗帘看。
慌得她急忙制止:“你别看!”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又煞有介事地补充:“一个陌生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不知道底细,那种人不能招惹。”
“哈哈!陌生人,”祁桃看了她一会突然笑起来,笑得躺倒在床上,然后有些神秘兮兮地说:“盈娣,你不会是要谈恋爱了吧?”
“怎么可能!”她罕有地涨红了脸,矢口否认却又百口莫辩,只能严肃地提醒:“你别开这种玩笑了祁桃,我不喜欢这种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