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歸晚順著祥雲的紋路細細摩挲,細小的木刺有些刮手,不疼,但是扎心。
她的眼圈漸漸發脹。
她對父親的所有了解,皆來自於別人的口述。
那是一個內斂且溫柔的男人,寫了一手好看的字,還有一身俊俏的功夫,為人坦誠,才華橫溢。他愛自己的妻子,也愛大楚和百姓。
他當時做這個簪子的時候在想什麼?
他沒有太多銀子買珠寶首飾,想給自己的新婚妻子送一個禮物,於是便找來最好的桃木自己雕簪子。
刻下去的每一刀都是他對妻子的愛。
她的妻子為了守護二人的孩子,在東羌苦熬了十九年。
兩個人早已黃泉埋骨,親人俱已不在,無人知道他們這段感情的存在了。
這簪子是父親對母親的感情見證。
而她的存在,是母親對父親的感情見證。
月色和燈火盪在她無聲落下的淚珠上,將簪子緩緩氳濕,粗糙的地方好似被打蠟一般,瞬間潤亮起來。
「晚晚,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
秦歸晚緩緩抬首,衝著他淚眼模糊地笑了。
「嗯,好好活著,平安喜樂。」
顧濯纓撫上她的臉,用拇指摩挲拭去眼角的淚水,挑眉淺笑。
「走,本世子帶你去個好地方。」
秦歸晚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紅著眼點頭,跟著顧濯纓上了馬車。
馬車慢悠悠前行,走了接近半個時辰方才停下,顧濯纓牽著秦歸晚下來後,她愣了。
這是一座廢棄的望火樓。
望火樓是為了隨時瞭望城內火情所建,呈寶塔狀,一般建在城內最高點,箕城共有兩座,這個是最早的一座。
兩國議和後,箕城的商人越來越多,火情比過去多了不少,此處過於偏小,衙門只得在附近新建了一個更高更大的。
這裡閒置下來後,一直大門緊鎖。
顧濯纓從懷中摸出一把鑰匙,打開門,讓侍衛在外面守著,他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握著秦歸晚的柔荑,牽著她拾階而上。
「你怎麼想到來這裡的?」
因荒廢已久,空氣里瀰漫著濃郁的悶潮氣味,裡面高大空曠,秦歸晚能聽到自己的回聲。
「望火樓除瞭望火情,也是登高望遠的好地方。」
「我可是大楚第一紈絝,只要是關於吃喝玩樂的事,沒有我不知曉的。」
燈籠太小,太大,燭火只能照亮腳下一塊,其他皆被四周黑暗無情吞噬。
秦歸晚能清楚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和腳步聲,時間好似慢了下來,郎君掌心的溫熱順著手指緩緩渡到她心上。
她抬眼,顧濯纓周身鍍著一層昏黃模糊的光,側影峰巒有致,二人的影子隨著上樓的動作,在牆上不停疊加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