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長得很像紀尤尊?」
梁果正當即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席上。他一手撐著案台,一手指著眼前的青年,「你是、是紫硯的……」
「娘沒有騙你,舅舅。」
那一聲冷冰冰的「舅舅」令梁果正徹底癱軟在地。
「舅舅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去相信她嗎?」
梁果正面色蒼白地喘著氣,過了半晌才答道:「紫硯去世之後,我有些後悔當初沒有好好跟她道別。我還想過,如果我順了她的意,沒有把她嫁給紀尤尊又會如何。」
「那她就不會死。」
梁果正惶恐地將臉扭到一邊,不敢與外甥對視。
「你將她推入紀尤尊懷中,最終斷送了她全部的人生。我希望你在回想起這一串因果的時候,可以被愧疚與自責所掩埋。」
「你、你這話好不客氣……」梁果正扶著書案站起來,「我是一家之主,不能單單考慮紫硯一個人的好惡。」
「紀尤尊凌辱了你的妹妹,竊取了她的人生,奪去了她的性命,而你不僅沒有半點猶豫,反而傻乎乎地將扶搖喝呼掌也搭了進去!若不是母親忍辱負重、委曲求全,你以為你能活到今天?所有的苦都讓她扛了,你還有臉說自己考量周全?這是好惡喜厭的問題嗎?」
梁果正見他咄咄逼人的樣子,眼神越發牴觸起來,「你大老遠跑來端州,就是為了當面罵我一頓嗎?紫硯教出來的兒子,就是這麼目無尊長的嗎?」
「我還送了親生父親去死,你一個舅父又何足惜?」
梁果正大驚後退——「我聽聞紀尤尊死時被剖心挖眼,好不殘忍,原來是……」
「你應該慶幸,我這次不是來找你尋仇。」
「那你是……」
「我要讓母親葬入梁家祖墳。」
梁果正火冒三丈地回過頭來——「她是外嫁之女,怎麼可以……」
只見一支狼毫筆從紀莫邀指間旋轉飛出,最終輕輕撞在梁果正額頭上,開出了灰白色的花。
「母親說過,舅舅雖然不習武藝,但扶搖喝呼掌的口訣記得比誰都清楚。你應該曉得,如果我願意,用這支筆取你性命,絕非難事。」
梁果正冒出一身冷汗,再不敢出聲。
半月後,紀莫邀終於有時間陪家人去星湖遊玩了。
端州地方小,一家婚喪,人盡皆知。梁家風光厚葬遠嫁多年的女兒這種稀罕事,足夠全城人議論半年。因此紀莫邀想約一艘小船游湖時,舟子們幾乎在他面前打起來——誰都不肯錯過跟城中名人獨處的寶貴機會。
幸虧之前送他們從番禺過來的那個船夫剛好經過,嫏嬛一把將他揪住,說這就是他們找好的船夫,才免去了一場新的小城風雲。
那船夫還有些受寵若驚,說自己是江上船夫,對星湖的景致也了解得並不細緻。但見溫嫏嬛二話不說便將女兒抱上船,他也就不再自謙。
小船滑入晚霞之中,岸上酒肆飄來陣陣歌樂。
「公子此回在端州,弄得好大陣仗啊。」
紀莫邀只是笑笑,「能為母親還願,這不算什麼。」
「公子孝順。願令堂來世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