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先生笑了,笑成了石二哥的樣子。
「那妻女也跟你閒散在外麼?」他為紀莫邀沖了一碗熱茶。
不出意外,紀莫邀謝絕了所有的配料。「那是自然,如今就在橋那頭。」
石先生瞪大眼睛,「那你怎麼不請進來做客?還要她們等你這半天麼?」
紀莫邀笑道:「她不願進來,非要等霧氣散去,好好看看你們橋頭那個水車才肯罷休。如今估計在跟你們村裡的工匠取經呢。」
「這樣啊……」石先生這才放鬆下來,「那你們也真是志同道合,都是好學之人。」
「臭味相投。」
「真是的,怎麼就這麼經不起夸呢?」
兩人對坐,呼吸著茶香味的寧靜。
「時間過得真快,一下子我們就都長大了……」石先生吞了口唾沫,又望了一眼門外,見妻子依然背對著自己在洗衣,這才小聲問道:「你家裡人……還好吧?」
紀莫邀鄭重地放下茶碗,仿佛一直在等這個問題。他望入石先生的眼睛,答道:「紀尤尊已經死了。」
石先生的眼神突然陷入一個無底洞中,一下喪失了組織表情的能力。
紀莫邀握住對方的手,細聲道:「他再也不能……傷害你了。」
石先生的手開始在他掌中顫抖。
紀莫邀扭頭往院子裡瞥了一眼,隨後急步離席,將房門合上。
「石二哥……」再次坐下時,眼前人已淚流滿面。
三個孩子的慈父、鄉民敬重的先生、一個將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像受了委屈的孩童般,撲倒在紀莫邀懷中,大哭不止。
紀莫邀抱著他,來回撫摸他的後背,「不怕了……都結束了。」
終於,石二哥的呼吸緩和了下來。
「你……殺了他嗎?」
紀莫邀低頭答道:「不是我下的手。但你可以說他是因我而死。」
石二哥從他膝上爬起來,用衣袖反覆地擦臉,「我一直都在嘗試……假裝什麼沒有發生,嘗試去忘記。」他又略帶驚慌地解釋道:「我不是在責怪你。」
「沒事。」
「我以為自己可以忘記,祈禱大了之後,這一切能變作過眼雲煙。」石二哥抬起頭,自嘲似地苦笑,「但無論我做什麼,都……我不敢進佛堂寺廟,甚至看到和尚也要繞路走。但只要聞到香火的氣味,所有的噩夢還是會被重新喚醒。後來更有甚者,哪怕只是跟一個比我年長的男人共處一室,我都恨不得奪門而逃。村裡有風水更好的宅子,但我偏要住在這個角落裡,只是為了避開種了柳樹的道路……我什麼都試過了,可只要一閉上眼睛,我的魂魄就回到了深柳園那個佛堂里,怎麼逃也逃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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