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鬆開筆,側目垂眼。
耳邊氣息平緩,瀰漫在鼻尖的幽香漸漸。
沈硯不動聲色起身,攔腰抱起宋令枝。
殿中杳無聲息。
少頃,有人低低在殿門口輕喚:「陛下。」
沈硯抱著宋令枝駐足:「進來。」
岳栩小心翼翼推門而入,偌大的宮殿,只有宋令枝和沈硯二人的身影。
他輕聲踏入殿中,餘光瞥見沈硯懷裡的宋令枝,岳栩瞳孔一緊。
「陛下,屬下喚宮人來……」
沈硯目光淡漠從岳栩臉上掠過。
即便那雙眼睛看不見,然落在身上的壓迫卻半點也不減。
視線似有了分量,沉沉落在自己肩上。
岳栩頭埋得更低了。
青紗帳慢影綽,沈硯抱著宋令枝,一步步朝暖閣走去,無聲將人安置在榻上。
指尖的青玉扳指輕轉,沈硯目光在宋令枝臉上停留片刻,方起身往外走。
「近日朝中,可是有事發生?」
岳栩輕輕鬆口氣,亦步亦趨跟上去。
暗道果真還是孟瑞有能耐。
宋令枝來之前,沈硯根本不讓人踏進寢殿半步,朝堂之事也不再過問一二。
似青檐古松,對塵世漠不關心。只守著自己案上那盞微弱燭火,等著有朝一日命逝。
1銥誮 可如今——
岳栩悄悄握緊拳頭,滿腔言語落至嘴邊,卻只剩輕輕的一句。
「陛下,宋姑娘本來明日要回江南的。」
沈硯身影一頓,良久,方聽得低低的一聲:「嗯。」
……
宋令枝這一覺睡得極沉。
再次醒來,天光大亮。雨過初霽,天青色雨幕垂著茫茫白霧。
宋令枝於晨光中睜開眼,入目青紗低垂,隔著一扇緙絲屏風,孟瑞刻意壓低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興許會疼些,陛下若是……」
沈硯聲音冰冷:「無礙。」
他端坐在臨窗榻前,一身月白色寢衣襯出孱弱身影。
昨夜光影昏暗,又或是淚水模糊了雙目,宋令枝看得並不真切。
如今借著光影,方覺沈硯比往日瘦了許多。
他面色怏怏,許久不見日光的臉不見半點血色,蒼白似高山寒雪。一雙瞳仁極深極黑,與冷白容顏大相逕庭。
沈硯厭世嫉俗,遍身籠罩著重重陰影。濃霧籠罩在沈硯周身,揮之不去。
宋令枝腳步頓住。
透過槅扇縫隙,悄聲望向殿外。
孟瑞似乎是在為沈硯針灸,又或是在為沈硯放血,數百根銀針一眾排開在案几上,只看一眼,宋令枝頓覺遍體生寒。
孟瑞擋住了宋令枝大半的視線,她只瞧見沈硯緊攏的眉宇,聽見對方竭力扼在喉嚨的悶哼。
冷汗一點點從沈硯額角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