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奴僕婆子提著羊角宮燈,自廊檐下穿過,偶爾有人瞥見沈硯,低聲竊竊私語。
「三皇子怎麼又被罰跪了?」
「什麼罰跪,別胡說。」
年長的宮人悄聲道,「三皇子是在為太子殿下祈福,這可是玄靜真人親口說的。」
隔著槅扇木門,坤寧宮上下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寢殿內燒著滾滾地龍,四角設著鎏金琺瑯銅腳爐,暖氣融融。
青紗帳幔低掩,皇后一身牡丹花紋織金錦長袍,雙眼婆娑,染上層層淚珠。
「昭兒,你醒一醒,看看母后,可好?」
貴妃榻上的沈昭雙眼緊閉,一言不發。
皇后挽著太子的手,疊聲斥責,「太醫呢,一群廢物,連太子都治不好,本宮要你們有何用。」
太醫齊齊跪地,求皇后恕罪。
皇后橫眉立目,目光望向披著風雪趕來的玄靜真人,倏然眉開眼笑。
「玄靜真人來了,快,給真人看座。」
玄靜真人一身灰色道袍,兩鬢斑白,滿頭銀髮披在身後,倒還真有幾分仙姿道骨。
皇后眼中帶笑:「真人,你快幫本宮瞧瞧,這都三個時辰了,昭兒怎麼還沒醒?」
她眼中滾下滴滴淚珠,捏著絲帕拭淚。
玄靜真人泰然自若,上前兩三步,神神叨叨對著榻上的沈昭念念有詞。
滿是皺紋的眼睛緊緊閉著,忽的抬眼,一雙渾濁模糊不清的眼珠子滄桑,泛著精光。
皇后憂心忡忡:「真人,本宮依你所言,讓硯兒跪在宮門前,為他皇兄祈福,可是怎的昭兒還是這般,昏迷不醒?」
窗外雪花紛飛,寒冬凜冽,呼嘯的冷風自窗角掠過。
皇后嫌棄寢殿冷冰冰,又命人多取了兩個暖手爐來,塞在沈昭的錦衾之下。
她雙眼垂淚,淚眼婆娑望著玄靜真人。
玄靜真人輕輕嘆口氣。
皇后一顆心遽然提起,她雙眼瞪圓:「真人,可是昭兒……」
玄靜真人撫著銀白的長須,故作高深道出四字:「心誠則靈。」
他緩緩搖了搖頭,「若是不靈,便是跪上百回,也無濟於事。」
皇后瞳孔驟緊,她向來對玄靜真人的話深信不疑。
「怪道昭兒一直沒醒,原來是這般。」
話音未落,忽聽帳幔中傳來一聲輕咳,皇后猛地轉過身,目光緊張不安。
「昭兒昭兒……」
她語氣悲愴,臉上關懷備至,猶如世間每一個母親一般。
沈昭緩緩睜開眼睛,孱弱的面容尋不到半點血色:「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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