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輕聲:「我聽明夫人道,那日賞花宴,為圖新鮮有趣,所賦詩詞都不曾署名。」
如此一來,連那詩是何人所作都不知。問了宴上其他賓客,眾人口徑如出一轍,不是說記不清了,就是說自己當時吃醉酒。
無人敢趟這渾水。
宋令枝皺眉:「賀哥哥當日在宴上,若是能見上他一面……」
宋瀚遠橫眉立目:「萬萬不可,他如今關在大牢,若是讓人發現你……不妥不妥,為父尋別人過去,這事你別管,安心在家待著便是。」
宋令枝抬首:「他是我的夫君,我怎麼可能不管?且若非親近之人,父親以為賀哥哥會說實話嗎?」
宋瀚遠遲疑:「這……」
窗外陰雨綿綿,燭光躍動在緙絲屏風上,屏風上仙鶴展翅,似要翱翔上空,昏黃光影綴在仙鶴羽翎上。
宋令枝一雙眸子決絕果斷,映著點點燭光。
宋瀚遠心系賀鳴,又擔憂宋令枝。
宋令枝不慌不忙:「父親,若賀鳴出事,我們宋家也脫不了干係。祖母父親如今年事已高,倘若我仍如從前那樣,事事活在父親祖母的羽翼下……」
宋瀚遠拂袖,仰身長嘆:「你才多大,我在這家裡一日,就能護你一日。」
宋瀚遠轉而朝宋老夫人道,「母親,你往日最疼枝枝了,想來你也同兒子一樣……」
宋老夫人沉穩從容:「枝枝說得不錯,我們是該放手了。」
宋瀚遠大吃一驚:「母親——」
宋老夫人擺擺手:「讓她試試也好,若真出了什麼岔子,家裡還有你我兜著,可若有朝一日我們不在……」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雨聲敲碎滿園的寂寥空蕩。雨打芭蕉,樹影參差。
宋瀚遠背著手,抬眸凝視宋令枝。
良久,方輕輕嘆口氣:「隨你便是,只有一點你需謹記。萬事小心為上,切不可逞強。」
宋令枝低頭頷首:「是,女兒記住了。」
……
大雨滂沱,豆大的雨珠順著檐角往下滾落,樹影在風中搖曳晃動。
詔獄外,官兵腰佩長刀,好不容易捱到三更天,他扶著長刀,長長嘆口氣。
「這鬼天氣,若是淋雨回去,定然濕透了。」
雙手枕在腦後,遙遙瞧見沿著烏木長廊走來的二人,官兵哈欠打到一半,忽的停下。
他笑笑:「吳四,又是來給狀元郎送東西了。」
詔獄關押的犯人眾多,家人想往裡面遞東西,都得經獄卒的手。
吳四在詔獄當差,平日收的賄賂也不少,這些時日賀鳴被關在地牢,宋府送去的東西都由他轉交。
官兵自然也認得,二人心照不宣交換了笑眼。
吳四習以為常,從懷裡掏出十兩銀子,塞到官兵手中:「大人行行好,小的就是個跑腿的。」
官兵捏著銀子在手中掂量,笑得眼角皺紋都出來了,他往地上輕啜一口。
「呸,不要臉的。這天下誰不知道宋家富可敵國,十兩銀子,你打發叫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