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们在某一瞬,寂静下来,怔怔地看着他的血沁满玄衣。看着他们颤抖着松开手,从殿下腰间滚下一个绑着铃铛的傀儡来。
那娃娃是那么熟悉,在太医身边焦急万分的黄门陡然僵住,然后一脸见鬼的表情疯狂退后。
府邸里寂静地好似没有一个活人在呼吸,却又拥挤簇攘得好似这里填满了每一个该死之魂。他们呼吸急促,有人跪下来,颤抖着道:“殿下还没有走,不会的,殿下不会死的”
他们捂住那层层滑落的冬衣,竭尽全力不让他冰冷的手露出来,也竭尽全力地去擦血,一边擦,一边眼泪掉下来。
从始至终,庭竹都是泪流满面,神情漠然地看着。看着看着,他忽然大笑起来,哭得凄厉,笑得也很凄厉。
他环顾四周:“我说是谁,我当是谁来了!我说是谁趁着这个时候近殿下的身”
那群人还在焦急仓皇地给澹台衡止血,可越擦血越多,到了最后,玄衣竟然都变红了,而他们盖上去的冬衣,铁一般的生冷,一点点坠下来——
露出来的只有染血的白布。
还有人不甘地想伸手,庭竹踉跄着站起来,猛地扑过去:“别碰他!你们别碰他!你们有什么资格碰殿下!你们有什么资格给殿下收敛尸骨,都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庭竹疯了一样地厉声喊:“都滚!”
他紧紧地抱着白布下血肉淋漓地尸骨,像是个疯子,乞丐一样,不肯让任何人靠近澹台衡,也不肯让他们谁过来。
有人在哭,紧接着那哭声越来越大,简直盖过了风雪:“让我们救他,我们一定能救得了殿下的。”
“殿下他不该死,该死的是我们,是安民军啊!”
“他才十九岁,庭竹大人,殿下死了就没有十九二十岁了,让我们救活他,他还能活很久很久的。”
甚至还有一个很稚嫩很茫然地哭声,混在其中,让庭竹都咬牙恨得落下来:“皇兄。皇兄。”
四皇子走出来,抓着庭竹的衣袖哭:“不要害皇兄。都是我的错,我偷吃了仙丹才会死的,不是皇兄的错。父皇,不要带走皇兄。”
他也不喜欢黑,可是他来这里就已经很难过很害怕了,为什么要把皇兄也赶来这里呢。明明皇兄待他那样好,瞧见他因为得了父皇的赏赐被其余的皇兄欺负,还会替他把玉环用绢帕包起来。
现在他的玉环还是完整的干净的纤尘不染。皇兄给他包玉环的绢帕却找不到了。
庭竹只听着这哭声。
从殿下一病不起到京城攻破,他还没听到这么多哭声呢。他也没有见过,殿下的矮坟前有这么多柱敬香,见过有这么多人,记得他还只是未冠的少年。
可是记得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