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身体本来就不好,阿涵,你去看看,殿下一定会没事的吧?殿下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简朴府邸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进来踏过这门槛,原本布局瞧着十分质朴简方,可进门竟然没几个侍从,一路的冷清寂寥,百姓原本还忍着眼泪守在外面焦急地想知道消息,知道殿下伤势很重,便都一窝蜂涌了进去,庭竹跪在榻前,看到这么多人,嘴唇翕动一瞬。
有晓得庭竹的老人打他,又急又气:“你这孩子,殿下有伤,你怎么不说啊!”“殿下都发高热了,水呢?这得赶快降温啊。”
一群人心急如焚,眼眶带泪,忙活来忙活去,庭竹只嘴唇颤动地跪在那里,半晌,也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叫起来。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都不知道扶着点殿下呢?”庭竹低着头,身子躬得厉害,但澹台衡再昏迷呕出血来,他便以头抵地落下很多泪来。
青石板都被他沾湿了。院内自知帮不上忙跪下来向老天祈福的百姓越来越多,屋内没有炭火,他们便脱下自己的冬衣,还尤觉得脏,拍打几下,才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没有火,便燃衣取火。
屋子里很快天幕崩塌似的黑,他们冷得不住搓手哈气,唯有澹台衡盖着厚厚的外裳,脸色虽苍白,但所有的火都聚集在他那里。
脸似乎都被火照成了暖色。
然而还是不够。群臣衣冠不整地带着太医奔来,神色惊惶,一个把完脉接着把,神色都紧张又心惊肉跳地左右顾盼,唯恐丧失了一丝生机。
不知道是谁从家里拿来香,院子里便举起无数束香了,烟火袅袅之间这是人间最朴素的祭坛。庭竹浑身发抖地跪在那里,手里被塞上一柱。
是曾经怨他一个仆役还识什么字,还要跟着一个陛下驳斥的皇子的母亲。她推他,吸着鼻子:“愣着干嘛,给殿下燃香祈福啊。”
庭竹觉得真是太荒谬了。可真正荒谬的是,他颤抖着回身去看,这院里竟然还真有无数人在跪拜祈福。他们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骂过贪官昏庸说过公子衡懦弱,也对安民军击鼓相迎。
可是殿下都死了,他们竟然跪在这里,给他敬这几束香。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念:“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你保佑殿下平安无事,保佑我们家不被叛军踏平吧。”
“陀佛陀佛,殿下是个好人,不该让他下地狱啊。”
还有稚童被牵到近前,举香懵懂道:“殿,殿下安康。”那人便抹着眼泪夸她做得对。
这府邸好似变成了一个祭坛。庭竹腿一软,双手握着香跌在那房间里,看见香火往床榻之上的人那里汇聚。
万民衣盖在那里,好似他就风雪不侵了。烛火温暖得庭竹都以为,以为那一瞬,殿下会真的回来呢。
可他手指还是在抖,可他还是安静地看着一群人忙来忙去,忙着给殿下止血,忙着拢紧他周遭大氅,忙着叫屋内温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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