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峡策马掠过风沙,瞧见崖间茱萸身影,勒马止住。再下马时,漠北的狂风几乎盖住了茱萸身形,但她仍然是那一抹刺眼,肃杀的红。
像是千百年前就伫立在那里。
柳峡安住马,安抚一会儿,拔腿走过去,身上铁甲沉重作响:“虞将军。”与旁人不同,他并非武将出身,自身原本是做过礼部小吏的文官,直到两年前守城有功,调往北疆。
如今仍然不适应自己将领身份,但与虞宋很是相熟,生辰宴便是他提出要办:“风沙很大,怎会在这里。”
虞宋道:“防敌来袭。”
柳峡笑着看了一眼:“这川峡虽狭窄,却有朝廷所立烽火台,居高临下,据此险关。”将领手一指:“虽万夫攻,莫开也。”
虞宋:“将军说的是。”她望着远处风沙,像望着漫天白雪:“是我忘了,此处不再是易失天险了。”
柳峡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本能接道:“若说天险,太宗那几年的确凶险,是而后朝廷强盛,才征发民役,修此高城,拱卫故里。过五十年,仍不变其巍峨强大。”
柳峡是读书人,常常感慨:“果真是国富军强,朝廷支撑,才予你我之底气也。”
他见虞宋久久不答:“将军?”
她只侧过头。
柳峡与虞宋也算相熟了,到北疆这么久却从未见她提起过家乡,故友。她更像是天涯来客,只随意地来这征伐之地走上一遭:
然而谁会胆大包天到僭越军令甚至孤身入营呢?即便是此刻柳峡也本能地摇摇脑袋怀疑自己想太多了。
听到虞宋托请第一个反应就是:“今夜过后吗?”
虞宋颔首。
柳峡想着拖延了这些时辰,东城军与西城军那边也应准备得差不多了,便点头:“自然可以。”
虞宋拉住茱萸缰绳:“那便麻烦将军,今夜夜巡,我便不参与了。”柳峡微愣,追上忙道:“虞将军不是说今夜过后吗?不必这么着急吧,不若在营中修整至子时”
女将拉着缰绳,纤细带锋身影,随着马蹬晃动轻轻摆着,似一杆挣扎着在易水立起来的军旗:“我心忧此,难安歇也。”
柳峡一怔,只得皱眉跟上,边走还在边想如何找借口让她留下。
不料刚进营地,便见那些傻小子上来便把目的暴露,一个个穿着盔甲举着火把兴高采烈地问将军,生辰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柳峡扶额。
见虞宋的神情在火光映照里,似陶塑的神佛一般,无悲无喜,却又有某一瞬被什么锋利的武器洞穿,露出其中非陶非木,而是鲜活生动的血肉来,心里一个咯噔。
虞宋却收敛神情,算得上是很轻的声音问:“是谁教你们准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