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伶人还在凄凄艾艾唱“怎的个世上好事总难全”,他却随意一笑,没有讽刺,只是看见幼年好友来此,还是眸光一凝。
他听见小厮喊她:“方公子。”方状元。方括。
那是方家的麒麟子。
他幼时的玩伴,年少时便体弱,如今看着,不知怎么更多了几分清减。那身子骨,未免太瘦削了些。
可却是钦点的状元,陛下盛赞的将相之才。
侍从小心斟酒,他却连酒液洒出来了都未察觉,迈出酒楼前,到底还是戴上毡帽,却被人喊住。
“不知,可是谢兄?”
不知可是谢兄啊。
谢知章握着那剑,奉命自刎时仍想仰天长叹。
想起那人如果在京城中,势必会为救下他再折损自己身骨几分。更是先笑又叹。
悲莫悲兮生别离。
谢知章已经污名满身,左相掌握权柄前亦是朝野闻名的奸臣,又何惧这一点点的侮辱呢?
可是,谢知章却不能让方颐救他。甚至不能求生。
他任指挥使,管家不忿怒而离家出走时痛声问,可还记得自己本名为何。
阶上兰草生,此名本是为赞君子端方。
然而他以戴罪之身入宫,却毁了父亲母亲留存的清誉,接手锦衣卫更使得世人唾骂,陛下不允他改名只让他以字称,还为他起了个极为相称,芝兰玉树的字。
谢知章。
谢知章想笑。可是染血的手反握住那把剑时,他还是缓缓抬眸:“我记得。”
澹台衡要进去,被内侍拦住,庭竹气得说他们无理,竟敢对殿下如此,身体孱弱的殿下,竟然敢用掌心去按那锋利的剑刃。
血才流下,大门洞开。
谢知章甚至看不清阶上的是谁,但澹台衡知道他若是认得,也会劝他回去,说殿下身份,贵千金也。
朝廷要以天多灾异为由涨赋增税,两广百姓虽在方颐治理下逐渐安和,也敢反抗,但毕竟距京太远。
何况澹台岳截留两广赋税,要以侵吞国库为名缉拿方颐。大理寺卿陆光为人刚直,为方颐平反,其中有谢知章相助。
他已不可能独善其身。澹台岳却还要将他们逼到绝路。
叶朝闻瞳孔颤动地看着那恢宏大殿,常长安难忍腿疾地挣扎起身,仍阻止不了那阴鹜帝王冷笑:
“好,好,你们竟能找出方爱卿未留民脂民膏的证据,方爱卿,是朕的好卿家,百姓的方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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