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诏狱。
锦衣卫副指挥使周云对此很熟悉,瞧见那漆黑铁墙上钩人锁骨的利器,还是一瞬间停住,然后本能侧身按剑:
他的面庞却虚化了。
周云一愣。
他能发现这一点是因为,他所在似乎是这东厂办事的一处狭窄厢房,并无门窗,铁墙漆黑,仅靠灯盏摇曳生光,而正中宽长桌案,放着笔架和一面铜镜,上书悬镜高堂,大抵是用于警示这鹰犬秉公办案的。
可周云自己就是副指挥使,怎么不知,锦衣卫或是东厂这类独立于朝堂之外的办事之地,本就阴私甚多,明君手下锦衣卫亦臭名昭著,何况是庸君。
他本能就皱眉不喜,却发觉镜中照不出自己。再低首,就感觉到身体飘渺,难以捉摸要散去般的空洞。
这就是,亡魂之觉吗?
他凝眸看着自己透明掌心,忽然听到有人道:“大人,大殿下带到了。”
周云心底一凛。
只见那铜镜前缓慢走进来一个身量颀长,也不过是二八二九年华的绯衣宦官。
之所以能看出他是宦官,而非朝臣,乃是由其头顶圆顶乌纱帽,他本就眉眼殊丽,妖冶非常,眉眼狭危,似恰恰压住这一身绯红。
闻言也冷淡道:“将人带上来。”
原来是厂指挥使。陛下不信内侍,因而魏骆虽偶有执笔朱批之权,锦衣卫指挥使却是正经将领提拔出身,但在某朝某代,也有宦官专权,弄朱舞批的例子。
史上真妖妃祸国者少,昏君宦官专权祸害朝纲的多。所以,此人就是与澹台岳狼狈为奸者?
门开了。
周云本来想躲,想起自己现在乃是亡魂,抿唇看去,瞧见外间天色晴依,青色薄氅的储君殿下才进,门便关上了,瞧着来者不善。
谢知章不善地抬眸:“下去。”暗处守着的人便飞速遁走,门内更暗了。
按理储君亲临,谢知章该见礼,绯衣宦官却只描着桌上的荔枝图:“臣听闻今日早朝,殿下又仗义敢言,触怒了陛下。”
他说完,狭长眼眸抬起,意味深长地看向澹台衡:“也不知殿下是真的想救吴均生,还是想害他?”
澹台衡虽然是被“请”来,但是面无惧色,只看着那幅图:“青粉交杂,大人可是去过岭南?”
谢知章笑了笑,擦手所用素白手帕十分贵重,乃是水乡湘绣,富商朝贡随漕运送来:“你不怕我?”
“普天之下,莫非平地,为何要怕?”此平地不止指平坦,更为太平,他话语间并无锋芒,可见此时秦并未到生死存亡之地。
是了,周云面色复杂,此时殿下尚十分年轻。
谢知章吐字轻柔:“我们大秦的大皇子殿下,的确是有勇有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