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祝翾再次退下了,她离开的时候心情很是激荡,她的天赋原来还有这样的作用,太女破开了她的天光,她从此也该成为别人的天光了。
祝翾这篇文章终于问世了,加上她录试第一的影响力,在应天轰动一时。
祝翾在文章中阐述了自己录试时所遇到的倒霉事,但是没有怀恨怀怨,也没有为自己打抱不平,而是欣慰“此雨只倾吾棚”、“愿同窗风雨不侵”。
接着她就在文章里忽然意识到贡院并不是一场小小录试的场地,还是全南直隶明年乡试的场地,说贡院里的“破败地”给了谁都是大大的不公。
然后祝翾就公平公理一事大大议论了一发,从考试公平入手,说到了天下各种公平,最后还是回归考试公平,请求能够修缮贡院,从细微做起,防微杜渐,明年就不会再有人因为考场问题而失意。
时人皆感慨于祝翾的大胆与勇气,也感慨于她的同理心,也有人感慨祝翾在倒霉环境下心境稳定依旧考了第一,这是何等的天才。
但也嫌祝翾多事邀名的,可她这篇文章实在是写得太好太妙,字字句句情理自然,如此纯正的文章风格已然不多见了,于是夸祝翾的多过嫌祝翾的。
这篇文章的出名自然就促进了官员们主动修缮贡院,祝翾这篇以小见大的文章甚至到了御前,连皇帝都赞了一句“不错”,于是各地都开始修缮考场。
区区一篇文章当然没这么大的威力,主要还是有纪清这位当世大才在背后推动扬名,祝翾的名被他扬了上去,祝翾也有点不明白纪清为什么偏偏挑中了自己扬名。
也许因为她是第一的女学生,且文章写得好吧。
忽然的名声鹊起让祝翾又得意又忧心,她得意自己名气大起,也忧心自己来年会“名不副实”。
可是她走到这个地步,已经低调不下来了,她打败了第一等的国子监成了第一,本身就已经令世人侧目了,再写出这样的文章,名气想不大也难,可是名气大了虚名多了,大家就更会在意她在来年乡试里会考出什么样的成绩了。
一旦她落榜或者名次不显,她现在的名声全会变成刺向自己的利刃,因为她是女子,优秀起来标准只会更严苛,不少不服气她的人都在等着她倒霉与落败。
一旦她真的落败了,到时候大家就会说“祝撄宁果然不行,我一早就知道了”、“祝翾不过如此”的话,她不可能再低调、再韬光养晦了,她的锋芒已经露出来了,祝翾知道自己被高高架上去了,她心里不可能没有恐慌。
既然上去了,她就不要下来,她不要落入那个境地里去,祝翾更加认真地开始准备乡试,她就当釜底抽薪了,她相信自己可以背水一战。
在乡试正式前,她还有一件大论没有写,祝翾选了不少选题,都被博士们给否了,治具体的某一经主题太大,几万字根本不可能深入,治某一章节又太小,不过是反刍圣人的思想与道理。
她既要有创新又要有新的学问观点出来,这对于她来说是比写考场文章还要折磨人的事情,祝翾从来没有写过这样的痛苦的东西,可是她的博士们都对她要求很高,指望她能够发表出不一样的高见。
祝翾最后的选题重点是“华夏哲学史”,她打算从圣人之言里去构建一个完整的关于华夏哲学发展的体系。
华夏最早的哲学著作是《道德经》,祝翾从《道德经》切篇入题,梳理了年代框架,整理了百家著作的核心观点与理论观念,从先秦开始研究,最后写到现在,最后洋洋洒洒终于写成了一本内容相当硬核的大论。
她的大成申辩进行得非常顺利,因为她是学里第一个修完学分准备毕业的人,所以几乎学里所有博士都来听了她的结业报告,其他女学里还在就读的学生也全都来了,连隔壁国子监的都来了很多来观看这新式的“毕业答辩”。
祝翾的稿子改了很多遍,终于在尚昭那里通过了,虽然她完整写的时间门不长,但是对于这些材料的搜集早就准备了很久,所以才想到这样一个切入点去写大论。
几个博士拿着她那硬核又扎实的大论一直在抽问她更多明细问题,祝翾站在应天女学的大堂前,下面有几千个人慕名而来,专程观看她一个人的毕业答辩。
祝翾不慌不忙地进行了对每一个问题深刻精细的解读,这根本难不倒她,她说得格外精妙的地方,一直有人在为她喝彩,不少人更是边听边奋笔疾书。
祝翾目视前方,这场围剿式的辩问进行了一整个下午,等博士们问完了,还有不少主动的师妹或者其他学子一直在举手,他们问祝翾是为了解惑,祝翾就一个又一个地进行了解答。
几个博士坐在下面忍不住偷偷说:“她的答辩倒弄成了论道传道现场了。”
祝翾说得嘴都快干了,博士们才开始停止一切发问,祝翾也终于被确认了毕业资格。
“祝翾,恭喜你,大成了。”尚昭走到她跟前,然后正式为她束了冠,祝翾微微低下头,等尚昭为自己戴好冠,又抬起头看向所有见证自己毕业大成的众人,大家经受了这场精彩的毕业个人答辩的洗礼,都觉得祝翾的大成实至名归,台下掌声雷动,祝翾颔首而立。
“祝撄宁,少年英才当如是!”下面不知道谁一边鼓掌一边喊了一句,祝翾听到了,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一年,祝翾只有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