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书信丢掉是不礼貌的,于是她找了个木匣子将它们装进去,短短数日,一匣子就快要装满了。
张辽走过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拨弄了一下匣子,她忽然惊醒过来,望向他。
“辞玉有心事?”
“我……”她有些迟疑,“怎么看出来的?”
“你这几日行军,比往日更慢。”
于是她不吭声了。
“天子数度下诏,”他轻声说,“催你快些回去。”
“回去?”
“回去领封。”
她又想了一会儿。
“我不敢回去。”
这两个字不像会从她口中说出的,至少天下人都觉得,陆廉是没有什么不敢面对的事的。
有许多神异之言渐渐自她而起。
似乎她既不是男,也不是女,她没有来处,没有归处,她没有畏惧,没有仿徨。
就像世祖留在史书里的那些传说一样,汉室倾颓,生民罹难,她自然就出现了,劈开长夜,重见天光。
所以这样一柄人型的神剑,怎么会有“不敢”之事呢?
“我不敢回去。”她说。
她回到下邳时会是什么场面呢?无数的百姓涌到路两边,摩肩接踵地来看她。
他们会向她欢呼喝彩,会大声称颂她的英名,他们会说,看啊,小陆将军又赢啦!小陆将军又封侯啦!这一次,朝廷要封她一个县侯!啧啧啧,小陆将军府前若是立起阀阅,光她一人就能将两根柱子写满呀!
她骑着马,带着她活下来的士兵,走在用荣光、赞美、史诗铺就的大道上。
——走在数万士兵用尸骨铺就的大道上。
“我带走了很多人,”她说,“他们都没回来,而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