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柘城战场那方圆几十里的气味和触感。
“我告诉我自己,我给更多人带来和平了呀,我给那些活着的人带来和平了呀!袁绍胆气已丧,他纵活着,也断不敢再来进犯——我凭什么这么说?”
死去的人就是死了,死去的人永远享受不到生者世界的阳光。
她凭什么踩着他们的尸骨走到大道的尽头,去坦然面对那些欢呼?
“问心有愧?”张辽说。
“我如何能无愧于心?”
“那就心怀愧惭地回去。”他说。
即使愧疚,也要回去。
去看那些欢呼者的眼睛,也去看那些流泪者的眼睛。
那是轻飘飘的愧疚,因为愧疚永远不能令时间门回转,令死人复生。
但那也是必须承担起来的东西啊。
她怔了很久,终于轻轻地点头。
“咱们明日便回下邳。”
第600章
大军凯旋,天子郊迎于野。
有鼓吹金钺,有赤旗丛丛,三公停车,群臣下马。
自城外三十里至下邳城中,黄土铺地,净水扫街。
百官着官服,恭敬待命,天子立于金根车上,翘首以望。
明明有千余人,一声也没有,屏息凝神,直到破冰的河流旁渐渐升起炎汉红云般的旌旗。
有执旗兵骑于马上,手持旌旗而来。
公卿之中起了一阵轻微的涟漪。
杨彪没有出声,但他的目光轻轻动了一下。
先去望一望陆廉的执旗兵,再看一看天子的金吾卫。
尽管他们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整支军队里最不需要承担战斗任务,而只负责礼仪方面任务的部分,但仍然有很大的不同。
天子的金吾卫是从宗室与公卿家中选出来的儿郎,头发乌黑,皮肤白皙,身材挺拔匀称,面容俊秀端正,他们穿上礼仪甲,持戈矛立于天子近侧,威风凛凛,如神人一般。
陆廉的执旗兵是从各营选拔而出的精锐老兵,尽管为了今天的入城仪式,他们昨天一定是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给自己清理过,但皮肤依旧是粗糙的,五官也是粗糙的,执旗的手上甚至带了许多伤疤。
但他们的目光中有种平淡的傲然——某种久经沙场的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