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若是让以郭北崇为首的归元府衙那帮人听见齐县令此时感慨心声,绝对能一口老血呕出,顺便啐上一句“放你娘的狗屁!”
别问,问就是往事不堪回首,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宛如鸿沟。
知道岑暨他们急着办案,很快,负责本案侦办工作的捕头樊长林就被齐县令差人给叫了来。
樊捕头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只是跟捕头身份有所出入的是,他并非如寻常捕头一般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反而身材偏瘦生的眉清目秀,怎么看都不像是整日风里来雨里去刀尖上过生活还得跟歹人搏斗的武夫,说是专门干文职的譬如衙门师爷之流还差不多。
或许是看出燕宁等人眼中蕴含的惊异,待樊捕头上前问完礼之后,齐县令就笑着帮忙解释:“世子,燕姑娘,别看长林长得一副斯文秀气的样子,但办案却是一把好手,抓起贼来也是毫不含糊,还记得上回抓捕贼人,衙门援兵一时没能赶到,长林就一个人与六七个持刀劫匪搏斗,不过三两下就将人给放倒了,还一脚踹断了其中一个贼人的两根肋骨,说是那贼人不长眼,将他媳妇刚给他裁的新衣裳划破了道口子”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齐县令脸上笑意愈深:“因那身衣裳他才刚穿上还没半天,怕回去之后不好跟媳妇交差,所以长林便找来针线盒偷偷躲在班房硬是一针一线给缝好了才赶回,可这不缝还好,一缝险些出了大事,他媳妇发现针脚不对,还以为是他在外头另有了相好,差点逮着他一通好锤。”
齐县令曝出手下捕头糗事,成功将后者闹了个大红脸,但在燕宁等人眼中这位文质彬彬樊捕头的形象却顿时变得生动立体了起来。
会办案,能打架,还惧内而且看齐县令这样子,显然对樊捕头很是倚重,这种心态就跟班主任显摆自家班上的孩子有多优秀没什么两样,燕宁自然不吝捧场:“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樊捕头,久仰久仰。”
这就是明显的客套话了。
刚才齐县令已经介绍过,别看这位燕姑娘只是一个姑娘家,但人家可是正儿八经公府嫡女,如今就在提刑衙门担任仵作,还是有御赐金牌的那种,樊捕头哪里担得起她这一声“久仰”,赶忙就略显局促摆手:“不敢不敢,燕姑娘谬赞。”
比起燕宁,岑暨就没那么多心思寒暄了,他直接就道:“樊捕头,听说朱招娣失踪的案子当时是你负责办的,对此案你可还有印象?”
“回世子,有的。”
樊捕头来的时候就已被告知岑世子此番前来是为女童失踪案而来,而朱招娣正是于本月初失踪的女童之一。
樊捕头显然对案情十分了解,就算没有事先看卷宗也并不妨碍他如实汇报已知信息:“朱招娣失踪一事是由她的姑姑朱挽女来衙门报的案,说是朱招娣在回家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朱招娣的父母对女儿的去向也是支支吾吾不肯说明,朱挽女就怀疑侄女儿是不是被弟弟弟媳给卖了,所以就来衙门报案,希望能找回侄女。”
“这朱家父母”
樊捕头拧着眉头,像是想到不怎么美好的事情,脸色有些难看:“十分难缠。”
“那朱老六夫妻咬死了说朱招娣是五月初一晚上走的,后来我带人去朱家查看的时候,发现朱招娣衣裳什么的也确实都不见了,也问过家中的几个孩子,都说朱招娣确实是初二晚上连夜走的,说是跟朱老六夫妻大吵了一家,趁夜就收拾东西跑了”
“朱家住的偏僻,周围都是山道,附近邻居也不多,我带人往四周都查了,没有看见朱招娣的踪影,按理说朱招娣就算是离开朱家,也该往姑姑家去,两家离的不是太远,从前朱招娣也赶过夜路,按她一贯的脚程,回去也就差不多两个时,可朱挽女在家等了许久,一直都没见朱招娣回”
“终是我查案无能。”
樊捕头踟蹰,面露羞愧:“因信息实在是少,虽说在县里都贴了告示,但几天下来了无音讯,想到别的县之前也出过这种类似失踪案,怕是同一伙贼人所为,所以我就上报到了府衙,希望能够全府张贴告示,由府衙那边出面协查,没准能将人找回”
那你怕是得失望了,好歹你还查了,人府衙那帮吃闲饭的是看都没看!
樊捕头介绍的情况跟卷宗上记载的差不多,岑暨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就道:“这样吧,先带我们去报案人朱挽女家中瞧瞧。”
听人说跟自己了解的总归还是有出入,实地走访虽说稍微麻烦了些,但总比纸上谈兵强,见岑暨表示要去实地查访,樊捕头自然不会不应,连忙就点头:“好,朱挽女家在潭西村,骑马过去约莫半个时辰。”
“嗯。”
岑暨起身:“事不宜迟,那就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直奔潭西村而去,像是能够体会到主人的急迫心情,马儿四蹄如飞都快跑出残影,一番折腾下来,等到潭西村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因先前来过几次,樊捕头记性还不错,轻车驾熟就将岑暨一行带到了朱挽女家门口。
潭西村依山傍水风景颇为秀美,村里人家也大都淳朴靠务农而生,乍然见这么多骑马的青年壮士涌入,免不得被吓了一跳,而当见这行不速之客居然停在了朱挽女家门口时,心中更是泛起了嘀咕,还是有人眼尖认出其中一个是衙门的樊捕头才恍然大悟:“难不成是有了招娣那丫头的消息?”
同样的问话也出现在朱挽女嘴里:“各位官爷,可是有了招娣的消息?”
燕宁他们来的时候朱挽女正在准备中饭,当樊捕头敲门说明来意的时候,朱挽女手一滑差点将碗给打翻,都顾不上锅里还炒着菜,匆忙就奔出来相迎。
朱挽女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的还算干净周整,但因为是在家中,打扮难免随意些,头发也只是简单挽着,或许是为着朱招娣失踪的事情伤心难过,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憔悴,发中还隐约可见银丝,跟朱挽女一同迎出来的还有她的丈夫,江大福。
江大福是个篾匠,今日正好在家砍竹子编筐,瞧着要比朱挽女大上几岁,生得膀大腰圆,站在朱挽女旁边几乎要抵得上她两个粗,偏还一脸络腮胡,知道的是篾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匪
燕宁眉梢一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樊捕头,后者或许有所感觉,抬头看来,正好就对上燕宁来不及收回的感慨目光。
樊捕头:“”
增肥!回去就增肥!
江家地方本来就不大,燕宁他们一进来就更显得地方狭窄,见江大福夫妻颇为拘谨,还有两个约莫五六岁的女孩儿则藏在江大福身后,抱着江大福的腿偷偷从缝里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提溜着滚来滚去,像是有些害怕,但又难掩好奇看来这就是朱挽女的一双女儿了。
燕宁冲两个女孩儿笑了笑,就见女孩儿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猛地往江大福背后一缩,其中一个女孩儿可能胆子大些,躲了之后又忍不住偷偷探头来看。
江大福夫妻俩已经知道燕宁他们的来历,可这是从京中来的贵人,一连串名号砸下来只觉头晕目眩,生怕孩子一不小心将人给冲撞了,江大福赶忙一手薅起一个闺女准备将人给送回房,只是才刚准备走就被燕宁给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