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当真是岂有此理!!!”
郭府书房内,郭北崇正暴跳如雷,反手就将桌上摆着的纸砚书籍统统拂扫在地,噼里哐当声响听得人牙根一阵发酸:“不过一黄口小儿,连毛都还没长齐,竟就敢这般在本官面前吆五喝六颐指气使,丝毫未将本官放在眼里,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郭北崇双手撑着桌案躬身大喘粗气,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致,整个面部表情都变得扭曲且狰狞,嘴里翻来覆都是在骂“竖子无耻”,和方才恭敬斯文模样大相径庭。
眼看郭北崇已经暴怒到快失去理智,管家在旁是想劝又不敢劝,只能默默关好门窗眼观鼻鼻观心静待这波发泄过去。
没办法,谁让岑世子他们惹不起呢。
作为在场围观者之一,管家当然知道自家大人如此愤恼是为何事,说真的,他刚才都被那位岑世子的嚣张程度给惊呆了,见过不客气的,没见过这么不客气的,偏偏又身份显赫打不得骂不得,就算一巴掌甩过来都还得毕恭毕敬笑脸相迎,以他们大人的脾气,能忍着这口窝囊气直到现在才关起门来发作已经算不错。
管家心中唏嘘,郭北崇也逐渐从理智全失状态抽离:“岑暨是怎么知道归元府接连出现女童失踪案的?”
郭北崇本来是要跟岑暨他们一同去府衙,只是借口还有公文忘带所以才暂时得以脱身,只是这会儿人还在外等,没有太多时间能留给他宣泄怒气,郭北崇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想要刀人的情绪,冷声质询,直呼岑暨姓名,不复方才人前恭敬。
“这”
管家一愣,迟疑摇头:“小的也不清楚,按理说岑世子远在盛京,就算前段时间在并州查案,可潞州府离咱们这儿可远得很,难道是去看望昌平长公主的时候恰巧听见了风声,所以干脆来咱们这儿逞逞威风露个脸?”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郭北崇目露阴郁,忍不住啐骂了一声:“不过就是仗着有陛下跟长公主撑腰做主,还真把自己当颗葱了!”
郭北崇就算再不理事,但对于自己辖区内接连有人口失踪这种要案还是知道的,但也仅限于知道,要说有多上心那倒未必,毕竟归元府作为兖州辖下三府之一,光是底下的县城就有五六个,人口加起来得有三四百万,如此庞大人口基数下,不过失踪几个女童,还真溅不起什么水花。
而且早年间兖州重男轻女风气严重,特别是在稍微落后些的县乡,每年光是一出生被至亲溺死的女童都不知凡几,就算侥幸没被扼杀,待长到十一二岁也会被家人发卖,也就后来朝廷得知此情况,将当地官员狠罚了一番,又出了明文规定凡是溺杀或随意变卖本家女儿皆以杀人拐卖罪论,这种情况才好了些,但在一些偏远县镇多多少少还是存在。
当爹娘的都不把女儿的命当命,还能指望别人有多关心?
只是郭北崇没想到,他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事情竟会引来岑暨这煞星。
是的,煞星!
郭北崇现在简直深刻理解了这俩字的含义。
如果只单是被岑暨指着鼻子嘲讽几句,郭北崇也不是不能忍,毕竟当官嘛,就是得能屈能伸,不然他当初也不会一听见昌平长公主来五台山清修的消息就屁颠屁颠送上重礼,说白了还不就是想削减了脑袋往上爬,只要能平步青云,别说被骂了,给人当孙子都行。
奈何今时不同以往,岑暨也不是寻常钦差官吏,就算他们两人同为四品官,官衔上不分上下,奈何对方背景强大啊。
但凡岑暨回去在陛下耳边多说上那么两句,只怕他这归元府府尹也就可以做到头了,郭北崇简直是又恨又惧,差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儿得罪了这对母子,不然为何就是死咬着他不放,非得给逼至绝境才行。
“所以”
管家觑着郭北崇脸色,小心翼翼问:“你真准备将这案子交给岑世子办?”
“他都已经直言要了,不给还能怎么办?!”郭北崇怒笑。
不是郭北崇想给,是不得不给。
如果是旁人,他或许还能仗着自己的归元府府尹的身份说一句“越权”,奈何对方除了是天子外甥身份尊贵之外,还是陛下亲封提刑官,早在年初的时候陛下就已颁下圣旨,言明提刑衙门位同三司有管辖天下刑狱之权,各地州府凡遇提刑衙门办案,都需全力配合不得有丝毫阻拦,否则就是藐视圣意。
“这”管家想了想,压低声音试探建议:“如果提前给衙门那边打声招呼呢?”
管家说的委婉,但意思却很明显,就算这位岑世子来头大,可耐不住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不配合”和“不完全配合”是两码事,归元府到底还是郭北崇的地盘,若是他想使点绊子,多少能让对方焦头烂额,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钦差替天子巡视地方,最后却死的不明不白,就算不敢要岑世子姓名,但人为设障总是可以的吧,保不齐最终还是得灰头土脸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