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冉听到青叶的声音,从折子里抬起头来,沉声道:“我还以为姑姑不会来寻我的,殿下怎么了?”青叶抿了抿唇,脸色十分难看:“奴婢也不想来的,但是眼下的局面,裴寂分明已经放弃我家殿下了,为了我家殿下好,奴婢不得不来。”薛冉闻言,起身朝着绕过书案,往青叶跟前走了几步:“姑姑是聪慧之人,快告诉我,殿下怎么了?”“殿下她、她一直在书房内作画,已经画了好几个时辰了”青叶深吸了一口气道,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薛冉打断了。“不要紧,以前殿下心里难过的时候,也会如此,等她自己想明白了,就好了。”薛冉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亮晶晶的,“但姑姑有一点确实说对了,裴寂确实弃了公主了,不,应该说,只要是正常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漠北和公主!没了漠北,他又怎么能护得住公主。只要裴寂还有一丝理智,都知道该作何选择。“不,这一次的殿下和以前不太一样,”青叶屏着呼吸,攥紧了手心,“以前的殿下虽然也作画,但做的画都是不一样的,但她今日”薛冉心头突然一咯噔,剑眉皱紧:“什么?”青叶从袖口里取出一张画纸,递了过去:“大人自己看吧。”薛冉心头突然惶恐极了,手指微颤接过那画纸,打开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裴寂那张他憎恨的脸。公主的一笔一划,无一不在述说着她的心思。虽然那日公主刺伤他后,他就意识到了公主的心意了。可是眼下面对这么确凿的证据,他还是不由得慌了神。“大人也看到了,殿下几乎陷入了偏执中,无可自拔”青叶忧心道。薛冉只感觉一股心火猛地往上窜,喉间一阵腥味,他眸色阴沉得吓人,眸底深处仿佛沉着幽暗深渊。他咬住后牙槽,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将喉间的血腥咽了回去,将那画纸揉成一团,死死攥在手心。房内气氛顿时陷入了僵凝中。薛冉沉默了一会,沉着一张脸快步往外走。青叶紧随其后,可刚转过长廊,就有随从飞奔而来。“不好了,大人,西苑走水了!”“什么?”青叶闻言,吓得揪着衣摆,朝着西苑狂奔而去。薛冉揪住来人的衣领,怒声问道:“说清楚?人呢?”“大人,公主还在院子里,还没出来,起火的地方就是书房,听说”薛冉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还没到西苑,西边的天际就映着一片火光,空气中弥漫着一阵焦味。青叶脸色惨白,大声朝着屋内喊着:“殿下,殿下,您在里头吗?”她疯了似的就想朝火海扑过去,却被身边的嬷嬷死死抱住了:“不能在进去了,已经进去一个了”“什么?”青叶拽住身后嬷嬷的手臂,“冷策在哪?”“冷策是谁?不晓得,但那高个的侍女刚才冲进去了,现在连人影都没瞧见”嬷嬷摇头道。青叶呆住了,双膝一软,整个人跪倒在青石板上。冷策!冷策不是跟着她去东院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青叶整个脑袋嗡嗡直响,看着屋内熊熊火势,眼泪直流,死死攥着身侧的人,哀求着道:“嬷嬷快救救我家殿下”目光突然瞥见一侧白着一张脸僵住的薛冉,她连滚带爬朝着他扑去,揪着他的袖口,求他快些进去救人。府里的下人一桶水一桶水往里抬,可火势太大,又是从书房开始的,书房那一排排的书架,哪里那么容易熄灭了。梅太妃赶来时,一张脸都白了,身子一软,险些摔在地上,被一旁的嬷嬷捞住了身子。梅太妃身边的嬷嬷急声道:“快、快救火啊!”前院的侍卫也赶来了,连番拿着水桶去浇,没有一人敢耽搁半分。可要扑灭这火,谈何容易。薛冉脸色铁青,英挺的眉眼里先是布满了落寞之色,最后又渐渐漫上了厉色,他揪着青叶的衣领,冷声问道:“殿下真的在里面?”青叶早就哭得不能自持,连连点头,求他救自家殿下。薛冉将青叶甩在一侧,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又想到那武艺高强的侍女是裴寂的人,他冷笑了一声:“谁也骗不了我!”“求大人救救公主。”青叶趴跪在薛冉脚边,朝着他猛地磕头。薛冉低头幽冷的视线落在青叶屈的脊背上,眉头突突突直跳。心底下意识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事实。一定是裴寂!一定是!可心头却慌乱得不行。眼睁睁看着火势不减反增,整个人头重脚轻,脚下如踩在虚空的悬崖边,只要掉以轻心,就会万劫不复。直到次日天光刚亮,火势才彻底被熄灭了。“启禀大人,屋内全烧成了废墟,一时无法分辨有没有尸首”累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的随从禀道。薛冉疲惫的双眸缓慢地眨动了下:“来人,全程搜裴寂?一刻也不能耽搁!”宝嫣从房中密道一路出了禹州府,马不停蹄出了赶到了城门不远处的客栈,只等天一亮,即刻出城。冷策双手抱胸,一张脸还沾着灰,绷得紧紧的。看着宝嫣将乌发挽成寻常农妇的样子,用一块黑漆漆的粗布包住,又取了纸烧成的灰炭,一点点涂在白皙的皮肤上。一下子变得又黄又黑。公主还不甘心,又取来眉笔,对着镜子,在那张精致绝美的小脸上涂涂画画,就像是以脸做画纸,一点点画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冷策眼睛都没眨一下,眼睁睁看着她在跟前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一下子就从一个娇媚可人的世家女子,成了一个在市井上随处可见的妇人,寻常时看上一眼,她一定记不住样子。“原来这作画,还能画成另一个人!”冷策嘟喃了一声,还沉浸在震惊中。宝嫣闻言,本来乱糟糟的心思稍定,抬头看着冷策。本来她的计划里是没有她的。但是昨夜她从密道离开之时,听到了她叫喊她的声音,昨夜的冷策疯了似的在火场里找她,而且大有不找到人,绝不离开的意味。所以她只得带她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