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桂家打了两次交道,老爷子已经心颤,不敢再迁怒桂家,便只能将满腔悔恨归罪到自己身上,要不是长房两个孙子未成丁,无法支撑门户,老爷子恨不得自己立时去了。
二儿子的薄情,老爷子如何不恨?却是与梅青树的顾虑一样,不敢露出来,只能避回到屋子里。
梅青木惴惴不安而来,本以为会被父兄责骂,没有想到倒是太平光景,心中松了一口气,将之前不露面不借钱的那点愧疚不安也散了不少。
这不是都好好的,就算是五年劳役,也不过是干活,庄户人家,在哪里不是干呢?
还是秋氏,自负玲珑肚肠,想了一回,明白了长房顾虑,却是算计起来。
这妇人早就惦记这梅五、梅七这个侄子。
这梅五、梅七兄弟虽未成丁,可也十几岁了,眼看就是两个全劳力,正是当使唤的时候。长房两口子不在,不是正当给叔叔婶子使唤?
再一听到长房要卖地,秋氏更是坐不住,直接拿了积蓄出来,却是足足有八十两,惊得梅青木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这老些?”梅青木好半天才指着银子道。
秋氏带了几分得意道:“赞的呗,这十几年奴哪多花过一文没有的钱?当家的也辛苦了。”
除了种地,梅青木还会柳编,手下没有闲着的时候。秋氏也不是个懒的,女红寻常,却是常年从县上针线铺子接些帕子、络子的活计。
十几年下来,一文钱一文钱攒下来,倒是攒下了七十两银子。后又得了针线铺娘子的援手,往外放了几次银子,攒钱就更快了,几年功夫就翻了一番。
除了眼前这八十两银子,还有六十两银子在外头放着吃利息。那是给儿子赞的读书本钱,不能动的。
“怕是大老爷子那边等着占便宜呢,怎么也不能便宜他们去。”秋氏将银子往丈夫手中一交,道:“你跟公公说清楚,这些银子买地虽差些,可要是将地给咱们,以后两个侄子也咱们养了。”
梅青木瞪大眼睛道:“可、可有了这八十两银子,再凑凑就够一百两,爹那就不用买地了?”
秋氏闻言,一把夺回银子,皱眉道:“是不能直接过去,万一公公耍赖,直接‘借’银子,岂不是要命?且等等,看看公公的意思再说,这家底可不能漏出去,省的旁人惦记!”
梅青木想着兄嫂的狼狈,良心不安,道:“大伯那里不会干看着,晟哥儿也不会不伸手,要不咱们也帮着凑凑,爹就不用张罗卖地了。”
秋氏立时嗔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哪里是帮不得了的?除了罚银,还要不要打点?小五、小七也大了,验看就要说亲,爹娘不在,你这叔叔的帮不帮?这哪里是个头啊?咱们可是说好了,要送儿子读书的,以后且有用银子的地方,等儿子有了功名,还能不帮扶两个堂兄?看梅晟如今的体面,一族老少都巴望着呢。”
要是长房不卖地,还有他们家什么事?
就算自家买不了地,也不能让长房就过了这关,要不然平白得罪了长房,以后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吃亏的只有自家。
只有长房没路了,依附自家,儿子才能得两个好助力,以后能安心读书,不用再惦记田里的活了。
梅青木嘴拙心直,又被媳妇劝住了,心中虽有些不安,可跟儿子以后的前程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
不说秋氏对大伯子一家的“虎视眈眈”,只说村里人,对梅家的事都各有思量。
尽管看上去梅青树夫妇的下场与桂家不相干,是梅平自己告亲子,可谁都晓得梅家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还不是得罪了桂家。
如今,再没有人敢公然提及桂家不是,也没有人敢将桂家当成肥肉惦记了。
倒是梅家族人,族人出了“刑余”之人,到底不忿的多,少不得憋足心气,越发的希望放在梅晟身上。
年关将至,可今年的木家村,不太平。
杜家再无往年霸气,杜忠因“有失教化”直接被县令老爷夺了里正之位,不过也没有落到梅家人身上。不过这也在村里人意料之中就是,毕竟桂重阳叔侄与县太爷有旧,出入县衙不是秘密。“西桂”被压了十几年后,要翻身了。
出乎意外的是,木家村的新里正并没有落到桂家人身上。
其实,张量确实有心让里正之位落到桂重阳的叔祖父桂二爷爷身上,却是被桂重阳叔侄婉拒了。
一村里正,琐事繁多,上要应付官差小吏,下要操心村里各家生计,桂二爷爷性子寡言,并不喜欢揽事,且村里里正只要坐上去,多是“子传父”,桂家第二代男丁只有桂五一人,并没有回村定居之念,剩下的桂春性子与桂二爷一脉相传,桂秋、桂重阳各有所当,没有人跟在桂二爷身边跑腿打杂。
张量换掉杜忠,也是为了“釜底抽薪”,省的再有一次“夏税”之事,自然希望新里正能是与桂家交好之人。
桂家叔侄也领张量好意,“举贤不避亲”,直接推荐了姻亲杨金柱。
杨金柱是桂春、桂秋的亲舅舅,是桂家遭难后依旧对桂家照拂有加的姻亲,且是桂、梅、杨、李四姓中人,并不是张家、王家那样的散户,也不是林家、宋家那样的外来户,出任新里正不容易被排挤。
虽说背后有人骂杨金柱是杨大傻子,没有像梅、李两家那样瓜分桂家,还反过来照顾外甥弄得自己家精穷,不是傻子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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