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不要脑袋的敢闯进来!
是臣,惊扰殿下。
是男人的声音,清而厉,仿佛初春河水上炸裂的薄冰。
殿下两个字如蜻蜓点水,太过轻描淡写,以至于银瓶起初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只知道又来了个男人,一壁慌忙往后躲着,一壁又小心看过去,只见屋门洞开着,幔帐远处,先进来的竟是老鸨儿孙妈妈。
这虔婆对姑娘们非打即骂的威风早没了影儿,只剩一张皱巴巴小核桃脸,攒成一团儿,贼眉鼠眼往前瞅着。小脚一步一颤抖,老远就站住了,蹲了个万福,哆嗦道:大老爷,大老爷!不是老身要扰您清静,是、是有个官爷非使老身开了门儿‐‐大老爷您最体贴下情,知道我们门户人家儿,得罪不起呀。
后头有个人低呵了一声去,那孙妈立即住了嘴,战战兢兢避到一边儿,显出后面那男人的身形‐‐魁梧身材,浓眉大眼,这会儿整张脸都紧紧绷着,穿一身石青褶儿,粉底皂靴,带着横刀,显然是个小武官模样。
银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男子,不就是买她的小军爷!
他终于回来重践旧盟,来寻她了吗?
她偷瞄了一眼赵公子,见他正坐在床边,一点轻佻的神色都没有了,桃花眼暮霭沉沉,眼中荡漾的水都凝住,长眉蹙着,望向门外一语不发。
银瓶下了决心,她抿了抿薄红的唇,悄悄爬到床边,顶着这诡异的寂静,飞快跳下了床。赵小武官吓了一跳,就要抽出刀来,银瓶已经抱着他的腿大哭起来。
我的爷,您可算回来了,奴、奴还当再见不着爷了!
凄凉婉转,如泣如诉,现在若有个琴师拉弦儿,开口就是一折闻者落泪的苏三身世太凄惨。
然而那小武官黑面煞神似的表情被打破了,换作了一脸惊慌?
姑、姑娘,有话好好说,您别扯我衣裳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您撒手罢,叫大人看见了,小人可怎么开交!
一语未了,银瓶忽然听见一声轻淡的咳嗽。
是从小武官身后传来。
随后,她便看见小武官打了个战‐‐真真是虎躯一颤。
他微微侧身,恭顺而绝望地叫了一声大人。
怎么,还有个人么?
银瓶止住了诉说,茫然地抬起了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旁的幔帐下多了个男人。穿着玄青的罩袍,白玉带,那样挺拔的身量,一身乌衣如同是流泻下来的,银瓶须得把头扬得高高的,才将将看到他锋利的下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