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文人哗然,一时之间笔伐口诛不断,直言皇帝暴虐残忍,嗜杀成性,所谓失道者寡助也,日后定然步夏桀帝辛后尘,亡国肇始。
皇帝充耳不闻,执意要将剥皮之刑写进刑律,遭到群臣激烈反对,冒雪的天气,纷纷跪倒在勤政殿前无声地向皇帝施压。
君臣之间又一场拉锯之战徐徐展开。
这事闹得太大,前朝的风还是不可避免地吹进了后宫,没见过世面的宫人一个个被吓得呆若木鸡,说都说不出话来。
正巧她们午膳吃到一道白斩鸡,女孩子不爱吃油脂多的鸡皮,这不算什么,搁在平时用筷子将鸡皮夹开便好,可今日的食厅格外得安静,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双筷子上,黄澄澄的鸡皮被撕开,露出白生生的肉……
有人受不住,捂着嘴巴跑出去吐了。
溪月拿筷子的手都是虚的,她夹筷青椒都夹空,还在安慰别人:“杀头都看过的人,还怕这做什么。”
她不说这还好,一说这话,大家的胃里都有些不舒服,有人小声道:“我们又不是时尘安,怕难道不是常事吗?”
隔壁座位的人忙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那人忙禁言,害怕地瞅了眼时尘安。
时尘安正在夹酸辣土豆丝,她闻言一顿,道:“杀的是贪官,贪官是坏人,本就该死,你们又不是贪官,怕什么,吃饭。”
“话是这样说,可生剥人皮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草菅人命的事是陛下做不出来的?”尽管后宫有命令不得妄议皇帝,可是在恐惧面前,没有人把这条禁令当回事——不是不怕,而是再不说出来,她们要疯了。
“时尘安,难道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时尘安看着齐刷刷望过来的目光,她知道她现在的回答肯定又会引起她们的议论,但她仍然坚持道:“这回,我不怕陛下。”
第17章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食厅骤然寂静。
唯有时尘安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块白斩鸡,蘸进新调的酱汁里,切的细碎的蒜与小米椒在油里先爆过一遍,方才与香菜一起拌入酱油之中,滑嫩的鸡肉裹上一层汁液,咸香无比。
味道确实好极了,时尘安吃了三块方才停筷,然后她旁若无人地离开食厅,她听到身后切切的私语:“果然有些宠爱不是一般人挣得来。”
语气中倒是充满了对时尘安的感慨敬佩。
但时尘安此言确实并非为了讨好皇帝,她说得就是心里话。
她是兖州人,是人祸的受害者之一,她恨那些贪官恨到巴不得生啖其肉,自然觉得皇帝这件事做得好极了。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庆幸皇帝是如此慷慨地施暴于这些贪官,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那些贪官的眷属亲人能被流放到兖州去,当回灾民,也尝尝看亲人活活饿死在眼前究竟是什么滋味。